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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是他愿意重新睁开眼,注视着整座皇城。

她能嗅到令人不安的变化。

本该手握权杖,在皇位上腐朽老去的天子,不知何故注入了鲜活的气息,仿佛活转了过来。

景元帝召见了太医院的宗御医。

乾明宫的消息,太后探不到,可太医院,她还是能插手一二。

对于这位宗御医,太后自然查得一清二楚,毕竟他是经由皇帝的手进来的太医院。

这样的人物,不仔细查一查,怎么能行呢?

他年纪四十来岁,性格有些古怪,常年不在太医院,反倒是在京城的各处坐诊,免费给穷苦百姓看病。

而且,尤其喜欢看疑难杂症。

如果在路上看到令他心痒痒的病人,他会立刻上前询问,如果病人愿意被他看病,那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遇上那不乐意的,他就将人给砸晕带走。

是一位非常独特彪悍的大夫。

这样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在太医院蹉跎了这么久,却迟迟不肯离开的原因……结合他的怪癖,太后自然能猜得出来。

能勾得住宗元信在太医院坐镇,只可能是因为景元帝身上那毒。

而现在,景元帝召见了宗元信。

在过去数年间,他从未有过任何一次,让任何太医踏足乾明宫!

景元帝,不想死了。

太后掰住桌角,露出无比阴冷的表情:“说不想死就不想死,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扫向身边的女官,语气森冷。

“去把贵妃给我叫来。”

当消息传到钟粹宫时,黄仪结正在给自己描画着眉毛。铜镜里的贵妃瞧着,正是如玉的年华。

雨石站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将玉钗给戴上,欲言又止。

黄仪结看着镜子中的雨石,笑眯眯地说道:“有什么想说就说,咱们两个的关系,还需要这么躲躲藏藏吗?”

雨石:“娘娘,黄家被弹劾,若是真的出事,那……”

黄仪结平静地说道:“黄家,不会出事。”

雨石并没有松口气,因为来自寿康宫的传召,就跟催命符一样,令她露出焦虑的神情。

“可是娘娘,这次,黄家是因为旧事被查,也不知道那该死的言官,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要命的证据……”

身为贵妃的亲信,雨石自然比其他人知道得要更多些。

黄家,是在大半月前被弹劾的。

起初言官上奏之事,只是一些小事,如侵占良田,逼迫良民为奴等等,这些在世家大族看来,也不是多大的麻烦。

谁家没有不着痕迹地兼并良田?那样绵延百亩,千亩的族田到底是怎么诞生,想必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有了地,自然是要足够的农奴去做事,于是采买也就跟着出现了。

黄庆天也是如此,哭诉几声,辩解几声,这事情就这么过去。

过往多年,一直如是。

可这一回,这言官却不知道从哪里掌握了证据,硬生生攀咬着他,就像是一条疯狗。

尽管黄家是太后的娘家,可一旦言官占据了上风,那些闻风而动的谏官,也会随之而来。

纵是圣人,都经不起锱铢必较,更不说黄庆天了,早前那几日,的确是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事情总是会摆平。

不外乎权钱名。

只是,就在黄庆天以为此事已经结束,稍稍安心不到两日,户部左侍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朝堂上揭发户部尚书黄庆天在十三年前的贪污案里,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下官,隐瞒自己才是真正贪污之人等种种罪行!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十三年前,黄庆天还只是户部侍郎,就坐在原本左侍郎这个位置上。

户部出了贪污案,哪怕判处下来和黄庆天没有关系,可黄庆天还是被外放了几年,才又重新回来。

在官场上几经轮换,再一次成为户部的官员,却已经是户部尚书这样的高位。

当年那件贪污案,不少人还留有印象。

正是因为黄庆天在那次事件里秉公处理,非常果断,这才给人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如今,户部左侍郎,却站出来揭发,当年此事全是黄庆天所为,这怎能不叫人震惊!

而这位左侍郎的手中,还真的有证据。

一份,非常至关重要的证据。

一想到这,哪怕是黄仪结,眼底都不由得流露出淡淡的担忧。

雨石非常熟悉她的情绪,低声说道:“娘娘,太后那边……不若,还是回绝了吧。”

她们都清楚,这一次太后叫贵妃过去,是为了什么。

自打黄家出事,太后几次三番想要和景元帝见面,可是乾明宫却闭门,谁都不见。

哪怕是太后,也只能站在宫门前枯守。

太后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黄仪结淡笑着摇头,轻声说道:“雨石,当初我们做了选择,选了入宫来,所以得以活命。如今,已经是回不了头。”

她在雨石的服侍下换好了衣服,笑吟吟地抬起头,有几分叹息。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夏日的天气翻脸非常快,清晨还是艳阳高照,眨眼又是倾盆大雨,这雨势大得惊人,不管下午有什么事,都不得不被这瓢泼雨势给按下。

惊蛰站在最上的台阶,有些忧愁。这么大的雨,今儿怕是见不了容九。

今天可是十五。

轰隆隆的雨幕里,有人冒着大雨匆匆跑来。

惊蛰随意看了眼,发现居然是云奎。

他抓了把伞冲进雨里,将伞撑在了云奎和自己的头上,扯着声音在雨里喊:“你疯了吗?这样大的雨,过来做什么?”

云奎也跟着喊:“出事了!”

他的力气大,抢过惊蛰手里的雨伞,像是夹着小鸡仔那样带着惊蛰飞快地躲回屋檐下。

“没必要给我伞。”云奎浑身都是水,捞着下摆在拧,看着同样湿得差不多的惊蛰道,“你看着可没比我好多少。”

惊蛰望着那把质量贼差的伞,要不是刚刚突然破了个洞,还没这么凄惨。

“出什么事了?”

惊蛰抹了把脸,将摇摇欲坠的冠帽扶正,抬头看着云奎。

云奎看着暴躁的老天爷,和那几乎往下倾倒的雨水,郁闷地说:“你是没看到,宫道外的水里,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虫子。”

“虫子,什么虫子?”

惊蛰的神经被敏锐扯动,下意识追问。

云奎本来要赶去见姜金明,不得已,又带上了惊蛰。

他有点惊奇。

惊蛰本不是这么好奇的人。

惊蛰自认为他的好奇心,的确没那么重,可刚才云奎说的话,他却本能觉得不对。

去的路上,云奎三言两语地将事情同惊蛰说了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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