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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川流不息。

地上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魏西陵一手打伞,一手抱着‘大哥’。

夜深了,那小狐狸趴在他肩上打起了瞌睡,粉嫩的小脸贴着他颈间,手里还提着一盏兔子灯,他打着盹,那灯也一跌一跌的。

湿漉漉的砖石地上倒影着琳琅满目的街市,一夜繁华如梦,分不清天上人间。

……

萧暥一觉醒来,梦中五颜六色的伞让他出了一会儿神。依稀记得那人肩头带着夜雨的清寒,却让人安枕入睡。

细想起来,好像也就是从那一年后,永安城的上元节,下雨都不再宵禁。

不知道此刻的永安城,是否和年少时一样斑斓入梦?

***

永安城郊有一片湖,夏天的时候,湖里都是碧绿田田的荷叶。不时有渔舟出没其间。

孟秩带路,很快就回到了湖边的草堂。

竹篱小径依旧,暖黄的灯光从轩窗里透出,就像他初来时那样。

魏西陵让十余骑外围候命,自己带着孟秩和几名亲兵进入草堂。

一进门,孟秩就怔住了。

草堂里空无一人,只有破旧的席案。案头有几卷凌乱的简书,地板上结着层灰,落叶随意飘洒堆积,角落里还有张破旧的渔网,在雨中散发出淡淡的霉朽味。不知道多久都没人问津了。

孟秩觉得自己仿佛像话本里的穷书生进了一个山精鬼怪变的洞穴:“主公,我没记错……这位先生确实住在这里…可,可怎么会…”

魏西陵径直走到案前,马鞭拨开案头残破的书卷,凤眼中流过冷冷的光,“搜。”

四处火把闪烁,沿着湖区都被封锁搜查。

湖中,远处,一条渔船荡在黑沉沉的水中央。

呼延钺望着岸上闪动的火光,不可置信道:“魏旷怎么会这么快查到这里了?”

他刚捉到了一只可疑的野猫,还来不及查,魏西陵就率军把草堂给围了。

黑袍人伫立船头,眺望着岸上的火光,淡淡道:“魏西陵处事严谨,他必定怀疑到了孟秩,是我疏忽了。”

他轻叹道:“可惜了。”

呼延钺问:“主君可惜什么?”

“可惜魏将军如此俊杰,我只能隔岸遥望,不能一见。”

呼延钺不解了,“既杀不了他,见他做什么?”

黑袍人纠正道:“雨夜除了杀人,可做的事就多了。”

雨中,他的声音轻如落花,“比如闲谈,对弈,品茶。”

呼延钺蓦然怔了怔,还是不懂,觉得主君到了江南这两个月,说话总是云里雾里,就像这江南的天气,总是烟雨溟濛,像是隔着一层雾气,让他捉摸不透。

他放弃了思考,转而问道: “主君,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黑袍人淡漫道:“恐怕我们已不能再留在此处了。”

呼延钺暗喜,迫不及待道:“那我们这就离开江南?”

这地方淡烟疏雨轻舟,太消磨意气。他早就呆得不耐烦。

黑袍人随手拂去衣上细雨,转身进了舱,清晰的声音传来:“不。”

不知是不是呼延钺的错觉,他似乎笑了下,笑意薄凉,像檐上落的霜。

“我们去葭风。”

呼延钺顿时心中剧震,葭风郡?那不是玄门所在之地吗?

他虽然勇猛,葭风郡也是他最不想去的地方。

葭风郡是玄门的宗门所在,四周密布结界御门。他们这是深入敌境,还是自投罗网?

黑袍人笃定道,“魏西陵已察觉到我们在江南的活动,江州全境必会戒备,所以我们去葭风,最危险之处,也是最安宁之处,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还有……”

他的话音又变得飘渺莫测:“我想去拜访一位故交。”

……

雨越来越大,渔船渐渐消失在了黑沉沉的水面。

湖岸边,密密麻麻的菹草间冒出了一窜气泡,一道黑影浮现出来。

夜枭从水草间爬上岸,惊魂未定。

魏瑄去玄门之前,让它留下注意苍冥族的动静。原本它是不敢接近草堂的,但今夜雨声覆盖了天地,它这才试探着比以往稍稍靠近了一点,结果,才隐约听到些只言片语,就被发现了。

刚才若不是它情急之间抓起一只躲雨的野猫扔了出去,引开了呼延钺的注意力。紧接着,魏西陵就率军围了草堂,使得主君他们匆忙撤离。否则它这会儿已经被抓了。

第331章 同好+番外

案头搁着一个雕刻繁复地看得人眼花的心形多宝匣,匣子翻开着,露出里面蕾丝镶珍珠的荷叶边。

上元佳节,更深夜半,萧暥靠在榻上,手指间绕着一束青丝。

那发丝乌黑丰盈,笔直如刀裁。

萧暥心里不着调地想着:现代姑娘们追求黑长直,飘逸有垂感,大概就是指这个效果?

又想起当时两人头发缠在了一起,他手忙脚乱地去解,魏西陵被他扯得又疼又无奈,蹙眉拔剑断发的样子。

他坏事得逞地捂在被褥里闷笑,发现这人即使远在千里之外,还是能给他带来无穷乐趣。他笑了一会儿,肚子都饿了。于是披衣起来,在屋子里翻屯粮。

云越真是尽职的小助手,他不在期间,他的小粮仓还是装得满满的。加上过年的时候容绪又送给他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居然还有一坛子美酒!

今天是上元节啊,冬夜又冷,小酌一杯暖暖身子没问题吧?

就尝一口,一小口,他对自己说。

接着,

唔,不愧是容绪先生酿的酒!甘甜清冽中,还有一股混合的醇香,太上口了,再喝一点。

好喝!

再喝一口,最后一口。

咕咚咕咚……

片刻后,一坛酒被他喝了个大半。就在他喝得有点微醺的时候,隐约感到一缕凉风从屏风后掠入屋中。

他立即藏起酒坛,竖起耳朵,警觉地像一只偷油吃的耗子。

来人显然不是徐翁,若是徐翁走到门口,屋子里的地板都能有震感,来人脚步声轻盈,若不是功夫极好,就是……

萧暥来不及细想,赶紧钻回被褥里躺平。

“喝酒了?”谢映之语气淡淡。

萧暥闷声不响躺死狐狸,表示:已经睡着了,不接客。

谢映之漫不经心把他的脸从被褥里刨出来。就见肌肤雪白,清透柔暖,双颊霞色云氤。一缕清凉靡丽的细香沁入鼻端,带着撩人的味道。

谢映之倏然倾身,贴近了他微醺的颊边。

萧暥紧闭双眼装睡,一动都不敢动。

静谧中,温濡的气息拂过他颈间,耳畔传来淡如烟霭的声音:“罗浮春,酴醣香,还有步风堂。”

萧暥顿时被击中了。不会吧?这都能闻出来?还是鸡尾酒?

他怎么连酒都那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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