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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女听到这‘马屁’,忍不住笑了声,又把嘴巴闭上,当一个安静的听众。
他们现在是在一条刚修好的路上走,道路两边有行道树,树木之外是农田,田里有劳作的人,路上还有往返的商队,驼铃当当当地响着。
这些商队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自从定沙县有了特色产品,路上盗贼又被清剿一空,他们这里的商人就多了许多。连带的附近两个县的商队也多了——因为多肉还有部分特产是周边几个县都有的。
在前面稍大的一个转折处,有个小公园,修了滑滑梯、跷跷板、梅花桩之类的东西,里面聚集着老人,一边搓皮绳一边聊天,那些孩子就放在一边让他们自己玩。
“等他们大一点就能送学堂去,出来再学个手艺。我看木匠就不错。”
“还得是养牛,工钱可高了。”
老人在那笑呵呵地说着未来。
启帝忽然回头:“我看学院里都是幼童,他们学了三年之后你就不管了?”
“倒也不是不管,三年后那些孩子要考试,如果表现好,就有大师傅来领人,带走学手艺,学过的孩子比没学过的孩子领悟快。老师看那片地,就是草药田,有专门的药农带着几个孩子边学边干活。还有那,是一种产香料的树,也有制香料的匠人带着孩子管着。”
这条路是新修的,路两边的田也都是这两年开荒开出来的。
虽然外头说起定沙,都是他推出的经济动植物,但对安以农来说,他为定沙百姓做得最得意的事情还是分地开荒。
经过老农的指点,全县大部分的土地都是麦子、大豆、高粱轮种的顺序,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利用土地。
剩下的田种植牧草、草药、香料。
足够的田地提供了基础的生存需求,也稳住了定沙人的人心。
与此同时,他积极推出定沙特有的经济动物和经济植物,这些东西可以为定沙人增加额外的收入,还能增加就业,一举两得。
“这些土地,是定沙人自己开垦的,上面的粮食是定沙人自己种的,就是黑牛和猎犬,也都是定沙人自己养自己卖的。学生能做的其实不多,只是指出了方向。”
安以农看着田里跟着老师学习的孩子:“以后学生离开了这里,定沙人还是能照样耕地种粮,养牛养犬,他们的孩子也会一代代继续这些事。”
启帝看着绿意盎然的田地和树林,真不像是西北啊。她以前打仗的时候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如今不过几年,风景都变了,到处都是迎风摇摆的树苗和灌木。就像学堂里仰着脑袋认真听讲的孩子。
再过个十多年,这些树苗长大了,会成为栋梁吧。
“只是种田养牛吗?怎么不让孩子们继续学下去?”她问,“你知道,新出多少童生,多少秀才也是知县考核的一部分吧?”
“想学的就让他继续学下去,但是一部分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肯定会做出别的选择。而且,这些孩子还小,刚接触学问,就是考童生和秀才,也是下一任知县的事儿,总不能拔苗助长。”
“你现在很多的规划,都只是刚刚栽下的苗,那果实却要由下一个人收,不会不甘心吗?”启帝停下脚步。
安以农也就站住,护卫不说话,皇太女看着他们两个,若有所思。
“回老师的话,这要看一个人所求是什么。如果我的所求是功名利禄,心中多少会有不甘。但我的所求,却是这样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这种快乐我已经得到,至于最后结出的果实,不过是附带的。”
安以农看着那些树苗和劳作的人:“当日我说要读书,也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读书。我说,我要做官,我要我治下的百姓,永远不必受逃荒之苦。”
第87章
“母亲,田大人说逃荒……”
入夜后,皇太女来找启帝,她实在好奇今天见到的这位官员,他和朝堂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甚至他看自己的眼神也很特别,是一种很平和的眼神,而不是敬畏,或者可惜。
启帝轻拍自己女儿的肩膀:“田以农十四岁时独自跟着乡人逃荒,因为这一路见闻,他才立下这样的志愿。他原先在居住地就帮过很多人,稻田养鱼的方法也是他先集成册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在旧朝时就有机会科考,并且师长多有催促,然而他三年都未曾下场。直到我建国‘启’,他才下场,直接考到秀才。”
启帝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是个得用的能臣,但也是不好用的。”
皇太女明白了:“他在挑选帝王。”
好生骄傲,只因为看不上前朝末帝,连考试都不去。如果前朝一直在,他岂不连当官都不愿意了?
“也只有母亲您能降服这样的人,让他心甘情愿入朝为官。”
启帝想着自己的计划,道:“我带你来见他,不只是因为他有足够能力,还因为他做事从心,而不是遵循着死硬的规矩。
“田以农父亲是入赘的,他父亲和侄子合谋想要饿死亲子,独占妻族家产,田以农直接叫来族里老人教训他。后来他父亲窃取了钱财逃走,田以农就直接将他们户籍销了,只当人已死,之后也再未问起。”
说白了,‘田以农’这个人,如若君有为、君不欺,他就是很好用的臣子。如果君无道,君欺臣,之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天子’这两个字,就是最大的谎言。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你选人,人也选你。”
“我懂了,母亲。我会时时自省,不被歌功颂德冲昏头,也不轻易被身边人耍弄。”皇太女认真看着她母亲,“上一次引我沉迷玩乐的宫女,我会亲自处理。”
“不必和我说,你自己处理。”
两母女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窗外一直停着一只乌鸦。
“你已经做到了当日的承诺。”顾正中冰凉的手指在熟睡的人脸上滑过,他可以‘看到’那一层金色的光芒,每一点都是一份真心的谢意。
虽然安以农总是笑称自己是大流氓吃小流氓,但哪里的百姓不想要这样的大流氓?
放在被子上的手被轻轻握住,白玉一样的手指,指尖指腹却有一层薄茧。就算有鬼仆协助,安以农也是为定沙县熬干心血。
顾正中低头亲吻他的手背:“你来守护你的百姓,我来守护你。”
启帝在定沙停留了三天,三天后她离开了,留下那枚‘天下为公’的私章,带走酿好的三大桶葡萄酒。
“不是说贡酒吗?还不送来?”
上司连吃带拿,安以农却没有一点不乐意。被选为贡品的东西都可以抵一部分的税,所以他那么喜欢搞贡品。
启帝和皇太女悄悄来,悄悄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