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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舒服,他伸手放下马车上的竹帘子,靠过来,金色的浅光也蔓延到顾正中的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有德之人,行善之人,他的恩泽可以庇护身边亲近者。”顾正中想起这句话,扇子下的唇角往上勾着。

不过低头看到自己一团黑雾,顾正中的笑容又淡了。

五年前他只是因为觉得有趣选择跟上看看,那时顾正中以为自己看个数日或者十几日就会感到乏味离开。谁知他这一待就是五年。

他一向克制,这是两百多年来第一次放纵自己。

世人多庸俗愚昧,即便有不庸俗愚昧的,也不肯对鬼怪平等相待。安以农这样的人,是他寻了两百多年才寻到的一个。

也是因为上了心,顾正中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

两百多年间,未曾听过鬼怪和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似乎他们总是在相互吸引,又相互伤害。

“吁——”车夫缰绳一扯,停下马,车厢也是一震,外头响起车夫的训斥声,“和尚,你为什么要拦在路中间?我差点要撞到你。”

“阿弥陀佛,贫僧来此,是有话要和田施主说。”

是之前的和尚?安以农刚要有动作,顾正中拦住他:“我来和他说,我们是故人。”

安以农心说顾正中估计不知道自己见过和尚,还被劝过‘从良’:“没关系吗?他是和尚。”

“这和尚也算是正道人士,我没有随意杀人造业,和他不会起冲突。”

安以农点头应了,顾正中便和和尚离开。

“这和尚怎么莫名其妙的,来喊我东家,自己却走了。”车夫只看到和尚一人离开,他感到不解。

“钟叔,我们在道路旁休息片刻。”

“是。”

在原地等了不到五分钟,顾正中就回来了,他眉宇间沉淀着忧色,不知道那和尚说了什么。

“钟叔,休息够了,我们走吧。”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走,安以农靠着软枕闭眼养神。他没有问他们说了什么,也没有流露好奇。

顾正中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或许有些人会觉得他这样太过冷漠,顾正中却觉得这是一种信任。

和尚和他讲了许多,其他的顾正中都不在意,唯有两件事,他听进去了。

“殿下生前八字皆阴,虽有法师护持也活不到三十。而后殿下二十八时便含恨殉国,死后被人焚尸,埋于生机断绝之地,阴差阳错吸取煞气成为如今模样。是以,殿下身上的煞气非一般人能承受。

“您如今尚且能用天材地宝补足亏损,日后两人牵扯更深,只怕那人也要英年早逝,就是取来仙丹也无济于事。”

和尚双手合十,将利害关系说清楚:“那位施主如今之所以没事,只是因为他行善积德福泽一方乡邻,所以可以抵御邪气冲击。

“然而殿下若是再和他有更亲密关系,不但坏了他的身体,还要损他的子孙缘分。百病缠身,子孙断绝,后继无人,这便是殿下想看的吗?”

顾正中知道自身逸散的鬼气就是对人类的伤害,所以常寻天地灵物喂养。而安以农自己也是有德之人,所以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如果还想再进一步,是会损了他的子孙缘分。

“百病缠身,断子绝孙……”顾正中默念着这仿佛诅咒的字眼,又看向安以农,“我怎么舍得他受这种苦?”

第65章

马车上了大路没有多久,天空晴转阴,眼见着云层越来越厚,遮住了阳光,天地都昏暗了,车夫说道:“东家,看这天气似乎要下雷雨。”雷雨天上路可不安全。

安以农也觉得会下雨:“先走着,如果路上遇到驿站,就停歇一日。”作为秀才,最小的‘士’,他是能蹭住官方驿站的。

之后天空果然下起小雨,好在他们在天黑前找到了一个适合的地方,不是驿站,是一间开在路边的小客栈。条件虽然简陋,但是五脏俱全。

“客官几位?来,擦擦水。”一进门,店小二就殷勤地递上干燥的棉布,柜台后劈里啪啦打着算盘的老掌柜也露出笑。

“两位,再把我的马喂了。”安以农收起雨伞,室内昏黄的油灯灯光照在脸上,打上一层暖色的滤镜。

店小二多瞧了几眼:“两间上房?”

跟着安以农进来的车夫连忙摇手:“我就不用了,东家,我住柴房就好了。”

“哪儿能让你住柴房?小二,一间上房,一间下房。”

前头的掌柜递给他两个钥匙,钥匙上挂着木牌子,安以农那个牌子上刻着‘牡丹间’,车夫手上的刻着‘乙陆’。问了价格,上房一日十五文,下房五文,不算贵。

之后店小二还帮忙把他行李搬到楼上,他看着一堆土特产直咂舌:“怎么那么多吃食?”

“我东家心善,把吃饭的手艺都教给村里人,这是他们感谢我东家,特意送的。”车夫钟叔骄傲道。

之后两人坐到一楼大堂,准备吃饭。

“客官要吃点什么?我们这的大师傅原在高门大宅里掌勺,只要有食材,什么都能做。”小二张嘴就要报菜名。

安以农看了看里头的环境,除了角落两个汉子,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一侧的墙上挂着很多木牌,木牌上有菜品,这就是菜单了。

“一道咸菜茄子,一碗肉末蒸鸡蛋,一道清蒸鱼,一道炒青菜,两碗饭。再上一壶老酒,暖身。”

“好嘞,客官您请坐,菜马上就来。”

和安以农坐在一起的车夫很是拘谨,安以农也没有为难他,自己快一点吃完饭,就结了帐让他慢慢吃。

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不过不知道是否因为下雨,环境还是有些潮湿。不过小二已经备好热水供他洗脸洗脚,桌子上还有泡好的茶。

安以农再要了一床被子,他把被子铺好:“出门在外,无法再给先生定一间屋子,只好委屈先生和我同住一屋。”

顾正中显身:“不必忙,我不用睡觉。”

“话虽如此,先准备着总是没错的。”

看安以农把床分作两边,一边一床被子,顾正中脸上带笑,心里却满是忧愁。

无论男女,年龄到了都要成婚生子,安以农这样俊秀出众,未来若是养育了孩子,必然也是冰雪聪明活泼可爱。

在顾正中的概念里,男人女人,不管他们是喜欢同性还是异性,结婚生子都是一种义务。他自己是身体关系,别说结婚生子,就是活着都艰难,所以不曾考虑过婚姻和孩子,安以农却不一样。

“我是年长者,即便还活着,也得照顾着他,看他成家立业,莫非如今成了鬼,却还要放纵自己?”

“没见过他这样,也不知道和尚说了什么。”收拾好床铺的安以农用热毛巾擦脸,然后细细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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