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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老是不见他。话到嘴边,他却说成了“姑姑真好吃。”

他的额头被贺元轻轻一点,“馋嘴。”

阮嘉的眸子亮亮的,他奶声奶气应着:“只馋姑姑。”

讨喜的不行。

贺元忍不住掐他包子般的脸颊,又问起课业。

阮嘉那包子脸立时一脸大人似的骄傲,“先生已让我与他们一齐上课。”他举起短胖的小手,晃出四个手指头,自得道:“姑姑,我比他们小四岁呢。”

他这模样好笑极了。

贺元夸他,“嘉儿聪明着。”

这敷衍似的夸奖却也让阮嘉笑得裂开嘴,他又似想着什么,半垂了头,“可是,胡韵也在。”

胡韵是乐安的长子。

贺元许久未听韵儿的名字,她似是想起阮嘉还曾被他欺负,只得道:“你得叫他一声表哥。”

她不由想到眼前的阮嘉与昔日的胡韵,怕是阮嘉如同胡韵般知了事,清楚明白阮三到底是如何死的,恐也会成了如今韵儿这般。

她心里见着阮嘉按捺不住的欣喜也渐渐冷了下来。

思此,贺元抽开手,不再抚着阮嘉。

阮嘉却不晓得似的,缠着贺元要赏。他满眼期待不安,小声哀求道:“姑姑,中秋您陪我好吗。”

他这般小心翼翼,贺元看得不好受,“傻嘉儿,中秋自是和姑姑一起过呀。”

阮嘉却红着眼道:“能不能就陪我一人,我,我不想去宫宴。”

贺元愣住了,转而,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嘉儿。”

面前的小孩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他胡乱抹着眼睛,哽咽道:“那我,那我出宫和先生过。”

他说完往殿外跑。

贺元一下站起身,她追他几步,有些急道:“嘉儿。”

阮嘉头也不回,身后的乳娘也差点追不上。

她怔在那,倒起了气,却是怪起了韩方。

不过教了一月,竟连人都拐走。

阮玉回来后,就看她心不在焉,一晓得前后因果,不满道:“这么小的人心思这么多,还拐起你来,你要应了他,我睡一个月外殿去。”

贺元眼风扫他,“早知如此,我就应了。”

阮玉拉下脸,“拽着你一起睡外殿。”

他又哄贺元,“你别担心,我看那小讨厌鬼比你聪明着。”

这一哄,晚间,阮玉就自觉去了外殿。

·

中秋至,阮嘉果不其然要去宫外与韩方一起。

贺元都不晓得他脾性这般犟。

她陪他坐在马车里,哄他好几声,阮嘉才抬起头,满眸失落,“我只想和您一起。”

他声音越来越小,“只和姑姑您。”

马车微微晃动,贺元轻道:“嘉儿,你不喜他吗。”

阮嘉紧握着手,“他也不喜我。”

却是默认。

贺元有些慌乱,她强笑道:“那你喜欢先生?”

阮嘉的手缓缓放松,他似思考了会儿,才道:“先生和我一样。”

这个一样是甚么,贺元却不知。

宫门一到,贺元被阮嘉扑过来死死抱住,他呜咽着,“姑姑为什么不能应我。”

贺元的手到底落在他头顶,她轻叹,“嘉儿啊。”

她不晓得如何答他。

好会儿,贺元才出来。

宫门外,一眼就见着了韩方。

韩方还是那身半新不旧的布袍,身后牵着一匹似马非马的怪物。

韩方就见得贺元往后一退,幕笠下怪声道:“这是甚么。”

身旁的宫仆已殷勤应答:“郡主,这是骡子,半驴半马。”

倒如它主人一般滑稽。

她本该转身回宫,却招手让小太监牵匹马来。

身后的宫仆面色慌乱,小心翼翼道:“郡主也要出宫?”

贺元斜瞥一眼韩方,“我可不放心嘉儿。”

韩方肃声回道:“这般多侍卫,郡主大可安心。”他手往宫内一伸,却是让贺元回宫。

贺元才不理他,等马牵来,她跃上马,挑衅对着韩方,“韩大人住所可许得骑马。”

韩方却不坐骡子,他点了点头,一脸“顽石可悟”,“你是终于晓得坊市不可纵马。”

贺元立时几分没趣,道:“这样啊。”

韩方才懂得她深意,他板着脸牵起骡子往前去。贺元自是没两步就跃过他,她语调讥讽,“没成想韩大人做起先生来倒招人喜爱。”

韩方并不答话。

贺元轻哼,“怎么,韩大人是默认?”

见他依旧不答话。她几分不耐,“你牵着那怪物干嘛。”

骡子在道上慢悠悠迈着蹄,它身旁的主人语调也缓缓而至,“人人知晓,您即为贵主,与您共骑已是不宜。”

贺元一扯马缰,止住马蹄,她面露嘲笑,“这般守规矩,还敢去讨好阮嘉。”

谁人不知晓,阮嘉是阮三唯一子嗣。

韩方神色不变,“正因如此,我更会好好教他。”

贺元轻嗤,“韩大人如何教。”

“知恩,忠君。”

四字一出,贺元哑口无言。

等韩方跟上马步,她才轻道:“他只有五岁。”

韩方神色平静,“阮嘉天资聪颖,不教即是毁他。”

小巷走尽,往前又拐道弯。

马车在前,韩方在后。

贺元看着马车好会儿,她答道:“我晓得。”

“我有些怕,但。”

贺元的话只说了半。

韩方抬起头来,见着马座高高在上的贺元,她似乎有些低落。

他开口,声音冰凉,“郡主你早该想到。”

贺元周身惆怅立时散了尽,她气急道:“你这是怪我,还是怪阮嘉。他才与你相识几日,就口口不离,中秋都要与你一起,你却是这般看他。”

韩方面容一贯肃然之色,“作为臣子,自是这般。作为先生,我会好好待他。”

“迂腐!”

贺元一马鞭甩了空,她又恨又恼,“阮嘉自来不亲人,却说与你一样,无论你何种身份,定得护他。”

“那郡主不该让我做他先生。”韩方的声音依旧冷淡。

贺元的举动仿佛一点也未入他眼。

贺元气急败坏,她拽着马鞭,就要对他甩去。

马下的韩方开口:“阮嘉说的一样不过是一样曾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四字一出,马鞭轻飘飘甩了别处。

半晌,贺元道:“这是他最好的存活方式。”

身负叛贼之子名声的稚童,除了皇宫,哪里能让他容身。

韩方不回她,他自顾自说起往事,“早年家世落败,我曾寄居亲戚家中,亲戚对我,自是比不得郡主对阮嘉体贴。如今我也当做父母孝敬。阮嘉,自也会如此。”

周遭的巷子愈发荒凉。

贺元面容迷惘,呢喃道:“只要,别像他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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