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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宫无主事者,贺元又无名分, 世家妇们自不可进宫见她,却变着法讨她欢喜, 一撂帖子,俱是马球马赛。

昔日赏诗会荡然无存。

这些帖子言语斟酌, 小意讨好, 生怕贺元记了往日的仇。

贺元却看也懒得看。

“什么时辰了。”歪倚在贵妃榻的贺元开了口。

五桃轻轻答出。

贺元才起来,“走吧,出宫。”

她出宫是为了阮嘉。

阮嘉入了童学,童学里俱为宗室子弟。

是阮玉的意思,阮嘉既不是他的子嗣自是不能在宫里入学。

贺元觉得他小肚鸡肠, 没意思极了。

童学的先生却是韩方。

他仿佛是不晓得韩方最不适宜呆在权贵中般, 还向贺元讨赏,“你不是想让他教阮嘉吗。”

末了, 还提醒贺元注意分寸。

什么分寸,自是她去童学的次数。

这日头回上课, 贺元懒得理会阮玉叮嘱, 仗着他议事,时辰一到就出了宫。

此次出宫, 贺元减少了跟着的侍卫,她嫌碍眼。

马车里, 二莲不禁问道:“郡主,您不是最喜马球了吗。”

贺元斜瞥她一眼, 轻嘲, “我可不少人陪我玩耍。”

她们当她眼皮子浅, 一朝得势就欲迫不及待出入社交场所卖弄,可贺元无论得势失势,也从未将世家妇放在眼里。

她本就该享受无上尊崇。

途径禄川巷,好一阵吵闹,贺元半掀开车窗,自是看见搬迁。

正是贺府。

贺氏的府牌被摘落了下来,潦草搁置地面。

看起来苍凉异常。

贺元不禁想到那个每每以贺氏自豪的父亲。

她心莫名一慌,拉下车窗。

“郡主,到了。”

学府里不阻马车往来,贺元这一行到了无法通行处才停下。

阮嘉还小,上不得大课,被韩方单独教课。

上课的地方在水畔小室。

贺元下车一看,眼前风景别致,格外清幽。踏过拱桥,则到了课室。她上桥时,突然转头,令宫仆都留了此处,包括她的贴身丫鬟们。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贺元却一眼未看。

她已经烦透阮玉将她的来往紧抓掌心。

拱桥一走过,入眼的是竹屋小室,旁侧则为半圆池。

小室竹帘微晃,两人一站一坐,阮嘉坐得端直,板着小脸做出大人样。韩方的嘴一张一合,讲着什么。

贺元轻轻一扫转向了旁侧小池。

小池水光清冽,几尾锦鲤游往欢畅,贺元看得入迷,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

她见池畔小桌摆着鱼饲,随意抓了一把丢入池里。

那些悠哉锦鲤立时堆在一处奋力争食,渐起不小水花。

贺元还想再丢几把,身后却有声音打断。

“它们可撑不得。”

贺元转过身,就见着了韩方。

韩方穿着学府的先生服,一本正经垂着眸。

贺元觉得无趣,丢开鱼饲,问道:“阮嘉呢。”

韩方往竹屋一瞥,轻应她,“还在默写。”

贺元点点头,又问道:“他上课乖吗。”

韩方往旁一坐,无起伏道:“是个聪明孩子,这般小已懂得许多。”

他简短夸了阮嘉几句,便再不开口。

贺元心生不满,她看出韩方眉宇颇有不得志的郁气,不禁张口冷嘲:“你可是怨我让你成了这里的先生,比不得昔日位高权重。”

那张被幕笠遮住的脸此刻什么样的神情韩方都能猜到。

他摇了摇头,“我本是罪臣。”

他犹豫片刻,到底把话说出,“你知晓今日贺氏离了金都吗。”

贺元心里微紧,方才那幕自是映入眼前。她做出不耐,“我的事与你何干。”

韩方一板一眼道:“今日有学子闹事,你知晓张御史一事本就未平息。”

贺氏出事,世家看乐子,学府的学子却再引愤慨。

这些饱读儒学的学子怎能容忍一个背弃家族自毁家族的皇后。

池水里的锦鲤散了开。

贺元看着锦鲤,神色厌烦,“你晓得什么。”

她心里却是彷徨,贺氏这般做伤了她爹的心,她的回击何尝不让她爹失望。

贺元面色冷然,“韩大人,你知道的,我心狠手辣,有仇必报。”

韩方一贯严肃的眸色流转一丝惋惜,“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令自己处于绝境,半点后路也不留。”

任谁都晓得,如今的贺元。

既无世族傍身,又无亲族依靠。

只不过图的帝王宠爱,可任谁都知晓。

帝王的爱,再不可信。

她这个皇后,废立只在帝王手中。

不会有人帮她,她已亲自断好后路。

贺元背影一僵,她转脸看向韩方,斥道:“韩方,你以为你是谁,自你求我那刻,你可不再是那个自诩正义的端方君子!”

韩方依旧平静,他站起身,肃声道:“我不是君子。”

贺元没应,她目光游离,飘在了竹屋。

“赵丛枝前几日出的城。”

“原来,比起入仕,他更想做诗人。”

韩方缓缓道来。

贺元侧目,“写诗,为我写吗。”

她的理所当然让韩方也不禁失笑。

他的语调难得带了轻松,“郡主这般富贵人物有甚好写。”

贺元不满,她掀开幕笠,露出那张尤物容颜,“我这般美貌,哪里担当不起。”

韩方慌乱避开。

他又做出古板的模样,说教不停,“郡主,你如此疏忽礼教,如何成为一朝之后!”

贺元嗤笑打断,“当然凭我这张脸。”

韩方止了口,他垂眸,良久道:“你不适合做皇后。”

贺元脸色难堪,转而嗤笑,“你嫌我不端庄,可我为你吹了枕头风啊韩大人。”

“郡主,你想做皇后吗。”

出乎意料,韩方竟然如此问道。

贺元一顿,她神色刹那迷茫,又复了以往骄横,“有人求我,何乐不为。”

她不想再和韩方瞎扯,她都能想到如若韩方没遭此劫,这般教条的人物定是反她为后吵嚷最狠的。

她往竹屋走,突然想到,转头看向韩方,“赵丛枝知道是你吗。”

贺元真想见到愚忠王良的赵丛枝脸上那刻后悔。

韩方摇头,他正经道:“是郡主所救,我怎能抢功。”

贺元觉得他真是没救。

韩方看着她往前走的背影,不知为何脱口而出:“郡主,你不适合做皇后,但你适合做个母亲。”

贺元的脚顿住了。

她停下很久,身躯微颤。

在韩方不解目色中,贺元转过身,她唇色发白,轻道:“你说的对。”

她却不往竹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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