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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离开了家。说是要去鸣神岛做生意,赚了钱就买块地,把我接过去种田。可我一打铁的,哪会田地里的事。嫌他不愿意继承我这一身好手艺,把他骂走了,也没去看过他过得怎么样。他也是倔,这么多年,除了寄东西,就没回来过。他也不想想,我把他拉扯这么大容易吗?回来一趟,我还能把他赶出去不成?”
宫崎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自言自语。
“现在想想,不学挺好的,不回来也好。在那边活得好好的就好。鸣神岛啊……”
倾奇者叫了声,没叫住,见他回去的方向是他自己的家,也就没有追上去。马上就要到送饭时间,先继续做饭,等会儿再去也不迟。
这么想着,他回到厨房内继续淘米。把米饭架上锅后,他耐不住好奇,把包裹拆开。
老旧的茶壶、各种各样的茶叶……
“啊……这么多茶叶,什么时候才喝的完?宫崎先生怎么全都给我了,难道是拿错了?”
倾奇者思考良久,决定放弃。
“既然宫崎先生送来那么多茶叶,今天的午饭就做鳗肉茶泡饭!这还是宫崎先生亲自教我做的,他最爱吃了。”
想起往事,倾奇者一边讲述当初学做这道菜时的故事,一边熟练地开始制作,还时不时穿插几句,为兰摩尼记笔记而说的细心讲解与注意事项。
127.
那碗茶泡饭没有送到宫崎手中,反而砸在屋门口的地面上,鳗肉嵌入碎片与米饭混杂,茶汤在地上漫开湖泊。
就像透过窗户看到的那副场景:红色的血泊之中,躺着几乎被劈成两半的人,刀刃嵌在肉里被染血的衣服掩盖,刀尖直直指着天。
那双望着远方的眼睛空洞涣散,再也无法包容他的身影。
这是倾奇者初次直面死亡。
他还不能理解,但血是不好的,那么多血中倒下的宫崎先生……他还好吗?
慌乱之下,他找来丹羽久秀。丹羽久秀只是听到描述,便拉着他先去见佐藤医生。
佐藤医生赶到宫崎的家,戴上手套做检查。
“他……应该是自杀,大概是失血过多吧。”佐藤医生从血泊中离开,衣袖都被即将凝结的血污染,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只是低声喃喃道,“他回归了……真好。”
正如佐藤医生所说,宫崎是自杀的。
那把嵌入他身体中的刀,被他反手拿着,照着肩膀狠狠挥下。
那一瞬间折射的光,仿佛和梦中的那道斩裂天地的雷光一模一样。
但宫崎忽略了角度和发力等因素,刀刃卡在肉里,既无法离开也没有将他像梦中一样劈成两段。
他的血将化为电浆,融入奔腾的河流中,他的思念与怨愤将化为……他……他叫什么来着?
128.
丹羽久秀亲自处理了宫崎的后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宫崎孤独一人住在这踏鞴砂,妻子早亡,儿子离家出走。
他只是将尸体焚烧,在名册上划去名字,将信件与遗物寄往鸣神岛。
可是,真的能够
寄到吗?
丹羽久秀早在事情变得如此严重之前,就派人外出求救,可没有一个人回来。
他、他们完全被困在这山石环绕的锻造工厂,逃不走,救不了。
宫崎啊,您这位将一生都献给踏鞴砂的老工匠,为何会选择躺在那么冰冷的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尽?
倾奇者和兰摩尼同丹羽久秀一起送走了这位年老的工匠。
他在踏鞴砂过了大半辈子,早就把这里当作家,离不开也放不下。可最后,他的骨灰落入大海,被洋流与风送往未知的远方。
“丹羽大人,我……再也见不到宫崎先生了吗?”
“嗯,但不用难过。他只是踏上一次漫长的旅途,不需要观众,也不需要旅伴,只需要你和我的祝福。”
“那宫崎先生的目的地,应该是去鸣神岛吧?”
“或许吧。”
没有人知道,在宫崎最后的梦里,是否会有鸣神岛那似乎四季不灭的樱雪,和儿子准备的一亩田地。
“丹羽大人,您也会在某天离开我去旅行吗?”
“当然,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一段经历,但我现在是不会走的。在解决这件事之前、在你长大之前,我都会在这里。”
倾奇者没有回话,望着风离去的方向,默默送上祝福。
再见,宫崎先生,愿您的旅途愉快,也愿您早日到达鸣神岛与儿子团聚。
129.
佐藤医生不敢出门。
他曾在锻造工厂内很受欢迎,走到哪都有人跟他问好,送上一些小礼物,顺便得到某些人小声的请求。
“下次的药能稍微不苦一点吗?”
佐藤医生会推推挂在鼻梁上摇摇欲坠的老花镜,“小伙子,良药苦口。要想早点好,就不要怕吃苦。”
可后来,他的药不苦了。
每次有人找上门来,他都会笑着煮上一碗堇瓜甜汤,“喝吧,喝完会好很多的。”
工匠们不会怀疑他,抱着碗皱着脸一口干,下意识吐出舌头呸呸两声后,才反应过来。
“诶?佐藤医生,您这次的药居然是甜的!”
“堇瓜甜汤当然是甜的。”
“这汤有用吗?您不是说……”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当然有用啦!”
“哦……好吧。诶,您别说,我现在真感觉好多了,不愧是佐藤医生!”
佐藤医生笑着目送他离开,继续推着车融入忙碌的人群中。
可他知道,那所谓的“好多了”,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不会好的,什么都不会好的。
他治不了这个病。
不,这根本就不是病。
那声音,就像是一条蛇,在大脑表层爬行,在血管里穿梭,在每根神经上缠绕盘旋;那声音,以他的理智为食,啃噬大脑、咀嚼神筋、畅饮鲜血。
他听到肺部在诉说湿痒。
他听到皮肤在举着红旗反抗。
他听到口鼻在流着鲜红的泪。
可他无能为力。
停工之后,佐藤医生缩在自己的小屋内,用过冬的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不敢入睡。
因为在说睡梦中,他会变成蛇,在地上爬行,在生吞猎物,在接受人类的供奉。
他拽着一根脆弱的草绳在悬崖边缘挣扎。
佐藤医生已经尽力了,宫崎的死就像一场无法抵抗的狂风,将他无情吹落。
他回到小屋,紧闭大门与窗户,还没做什么,忽然听见有人、有很多人在不停拍打木门,用指甲挠刮窗扇。
他们在做什么?
我都说了治不了!治不了!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疯了,他们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