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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回想着这一阵莫秒奇妙的事。

妙真抬头望着那月亮,竭力管着自己。生怕稍有不慎就被摄魂夺魄,有一个陌生的自己在这夜里冲出来,吓退了人。

她盼着尽早天明,然而此夜作怪,比往常的夜长出好多截来,慢慢供人去混乱。

暮色烬去的另一端,看什么都是昏昏的,连三两只蜡烛也像沉默地藏着什么秘密,亮不及天亮,熄也熄不了。

白池就用手里的针将烛芯子挑一挑,光线稍微照得远些,把这正屋照得更空更大,胀着一种寂寞的思绪。

妙真花信皆不在家,她到正屋上夜,也是稍微避开林妈妈的眼睛。她娘那双眼盯她像盯贼,时刻防范着她与安阆靠得太近。其实将来她总是要跟着妙真成为安阆的人,可她娘就是那性子,安分守己,画地为牢,不容许一丁点的越界。

她扭头看东厢,那头的灯烛还没亮起来,大约她娘吃过药便睡了。收眼的功夫,看见场院里走进来一个人,她登时有些慌乱,针线捏在手里,不知该不该放,该不该走去迎。

片刻安阆已走进门来,看见白池在榻上,眼睛故意在屋里巡视一圈,“大妹妹不在家?”

“是安大爷来了,快请坐。”白池这才搁下针线篮子,走去倒茶,请他在椅上坐,“大姑娘二姑娘都陪着太太舅太太往嘉善访亲戚去了。”

“那我来得不巧了。”嘴里虽这样说,人却已安稳地坐到了椅上。

“安大爷吃过晚饭没有?”

“才刚陪着姨父与寇姑爷吃过,四处走走,消消食。”

“就走到我们这里来了。”白池笑着接话,两个人都默契地表现得若无其事,目光却在彼此身上周转。

可四目相接时,目光又似隔烟罩纱,像有说不出的话弯在各自曲折的肚肠里。

不过既然来了,总要与平常有些不一样才好,安阆这样想着,把吃空的茶盅握在手里,垂眼看,“我记得你娘像是大妹妹的奶母,你和大妹妹是自幼一处长大的。我没记岔吧?”

白池坐回榻上去,又捧起绣绷子,“安大爷好记性,读书读得好,连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记得劳。”

安阆腿架在腿上,歪着身子斜斜地看进罩屏内,“这怎么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呢,只要是个人,就都是大事。”

白池老远笑看他一眼,“唷,那人同人可不一样,有的人生来就是要紧的人物,有的人就是死了,不过随便找个坑一埋,也没人计较他是怎么死的。”

“姑娘这话倒是招出我一些伤心。从前未有功名时,我就是你说的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没人计较,也没人怀念。”

“怎么会呢,就是我,”说到此节,白池又看他一眼,低下笑脸,“就是我们大姑娘,也不知道要哭多少回。”

安阆把着茶上的盅闲闷地笑着,“大妹妹是爱哭。有时候哭起来,简直叫我不知如何招架,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招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姨父待我有再造之恩。”

椅畔的桌上有盏银釭,炕桌上也点着只蜡烛,共同被夜风拨动两下,共同跳出某种奄奄一息的哀愁。

白池缓缓把绣绷垂在腿上,仰着连无奈又凄丽地笑一下,“所谓‘恩重如山’,有时候也是能压得死人的。”

紧着安阆便郑而重之地凝望她,好像一个心封锁半生,总算听见了一阵温柔的叩墙。但那不过是朵隔墙之花。

当她把眼对上来,也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彼此的目光磕在墙上,双双跌落了下去。两人却都没有觉得尴尬,只有一片微妙的伤感。

第22章 风度云移 (十一)

月色朦胧,又有着清透的冷意。就连良恭近在眼前的背影也似乎不切实,妙真坐在石头上望着,觉得两个人离经叛道流落到这里来,是做着个荒诞的梦。

这梦没头没尾,只有绰约的几个片段,就是联也联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她没缘由地想到这些,莫名感到点怅惘。

良恭蹲在前头,不知在鼓捣些什么。她想问却没问,总觉今夜连哭带嚎地喊他“救命”,后头又风声鹤唳地发了一场疯,已是跌惨了身份。

她在他背后,把脸高贵地偏到一边,眼睛又不由瞥着他,总像是偷瞄。

四野安静得容易叫人东想西想,她又怕这时节有毒蛇出没。想到这些毒蛇猛兽,又想起方才他一路追她的情形,觉得他奔命的模样像极了一匹凶悍的狼。她不觉笑着,有个男人为她奔波,实在是件为女人那份骄傲添砖加瓦的事。

女人总是容易迷恋男人身上的一点野性,偏偏安阆就缺乏这点野性。安阆过于文质彬彬,古板守旧,什么都好,却是美中不足。

“笑什么?”

来了一簇火光,将良恭冷淡的面孔照在眼前。原来他是在那里生火。

妙真被这忽如其来的光线照得慌张,忙敛了笑意,凶巴巴地剜他一眼,“这时候谁还笑得出来?我又冷、又饿、身上又疼!”

她平日就挑剔,当下身陷窘境,更是少不得抱怨。良恭单膝蹲在跟前架柴火,歪着脑袋学着她的口吻抱怨,“我也是又冤、又屈、脸上又疼!”

那嗓子学得十分怪异别扭,妙真怄得牙根痒痒,捡了块石子丢他,“我都说了抱歉了,你还紧抓着不放!”

他不过逗个趣,想着要叫她松缓些。也不知她在那里是愁是怕,揪着眉头半晌不说话,静得真不像她。

火光渐渐在他两道浓眉间跳起来,照暖了一点他的眼睛,“才从周家席上出来,这会又饿?”

“他们家的席面不好吃,我没吃两口。”妙真翻着眼皮辩驳,生怕他认为她是个饭桶。

他心里不知怎样想,反正嘴上再没话说。火窜在二人中间,妙真把两个胳膊肘撑在腿上,隔着流动的火焰暗自看他。他拿一截木棍扒着火堆,翻出飞灰,那五官就被尘与火刻画得十分萧瑟,也十分深刻。

即便后来妙真几经辗转,痛的恨的都快忘尽了,也始终没能忘了他的脸。他这张脸,成为这残酷世间里一点温情的印记。

正发呆,良恭竟走到她身边掀她裙子。她吓一跳,忙缩起脚警惕地瞪他,“你做什么?”

良恭直起身,故意居高临下地露出一抹奸邪的笑,就这么盯她一阵。盯得妙真心里毛毛的,恨不该落在这荒郊,简直叫天天不应。

见她眼圈又红起来,他才敛了那笑落膝下来,“我看看你的膝盖怎么样。放心,你还没美到叫我为非作歹的地步。”

妙真两眼由惧转愧,又由愧转恨,就势揣了他小腿一下,赌气地把裙子翻到腿上,一下卷起裤管子,把膝伸到他眼前去,“今晚上的事敢告诉一个人,我一定叫瞿爷爷打折你的腿。”

良恭一面低着头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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