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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翻白眼,“才不要他,你看他那穷得那样子,衣裳皱成那样子,鞋子上也都是泥。”

“你这话,不穷就在家里做阔少爷了,谁还来给人做下人使唤?”

花信也笑着将脑袋收回照壁,迎面看见妙真的脸,猛地吓一个激灵,“姑娘,你给开水烫了?”

“嗯?”妙真忙把脸颊摸一摸,两只眼珠子一转,捉裙往屋里赶。

外间有位姑娘正坐在小饭厅里吃饭,待要和妙真搭腔,她却鱼似的急急忙忙游进卧房。

芙蓉镜里一照,她那五官也不知是哪位神仙的丹青,借了软桃做朱唇,磨了珍珠做皓齿,眼珠子是水里捞出来的琥珀,仰着脸看人时,又像是坠回水里,挹一片翠湖银波。

站起来时,整副骨头则成了月边影,林中仙。

妙真自己也知道自己美得过分,因此格外珍重这份美貌。

只可惜她在穿衣装黛上十分欠缺天分,那两条描得跟烧过的柴火棍似的眉毛一敛,朝花信拢来一片略带憨意的恼怒,“什么给开水烫了,这是人家才匀的胭脂!”

花信斜着眼,大有不信,“好好的胭脂怎么涂得跟猴屁股似的?”

给她这么一说,妙真登时呜呼哀哉扑坐回妆台上,“我这手,简直恨不得跺了!”

花信只得安慰,“姑娘就是涂成个猴屁股也好看。白池也真是的,放着姑娘不管,倒在外头吃得上好!”

倏见外头小饭厅里吃饭那姑娘应声进来,丢下帘子蘸着嘴笑,“又背地里说我什么坏呢?”

花信在镜里瞅着她嘟囔,“我才懒得说你,怎么不见你在屋里伺候姑娘梳妆?说起来你同我都是一样伺候姑娘嚜,你倒比正儿八经的小姐还像个千金小姐。姑娘还没上桌呢,你就在那里先吃上了。”

那白池也是妙真的丫头,可里头有个缘故,她亲娘是妙真的奶母,她自幼同妙真一处长大,又比妙真长了一岁,妙真一向拿她当亲姐姐待。

又因这奶母是妙真母亲故去后留下的旧人,连尤老爷也待她敬重有加,阖家自然也跟着拿她的女儿当小姐似的敬。

天长日久,白池真格像位小姐一般养尊处优,自己也少不得有些拿款拿乔。

唯有花信看她不惯,一是心里有些妒意,二也是为主子妙真抱不平。妙真的钗环头面,她随手就拿去戴,偶尔新打了来,她还要抢在头里。

譬如今日吃早饭,妙真起来得晚,又赶着往角门上瞧热闹,白池见底下人摆好饭喊了一声,妙真叫她先吃,她果然就先吃起来,这会岂不是叫主子吃她的剩饭?

白池瞄一下花信的脸色,也自觉不妥,摸了帕子走去面盆里蘸了水,走来抬起妙真的脸搽了个干净,笑说:“我才刚那会觉得有些饿得头晕,就急着先吃了。”

妙真仰着脸由得她弄,不作声。

花信则半讥半点,“急得这一时半刻也等不得?没见谁家的丫头与主子一桌吃饭的。姑娘宽厚,许我们一桌吃饭,有人倒得寸进尺起来了,叫主子吃剩饭。”

“我哪里敢有这个意思,是你刻意这样想。”白池不欲起争端,言谈随手,淡淡地勾勒过去。

不一时便将妙真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重新描绘,镜子里一照,仍是那倾国倾城的尤家大小姐。

妙真自幼娇生惯养,本不大通人情世故,连银钱也没个算计。可见多了她二人磨嘴皮子,倒也常学着做个和事佬。

这会便调和着转了谈锋,“那桌饭赏给他们吃,再叫厨房送几个菜来咱们吃。白池,我告诉你,来的那些人都不成个样子。”

白池将她肩膀扳过来,拧一下她的鼻尖,“你还真跑去外头瞧了?给人知道简直失体面。”

“我是藏得远远的看的,不妨事。他们也没瞧见我。”

话音甫落,妙真就有些心虚气馁,倒有个人是瞧见她的。只是权当没瞧见一般,那目光只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掠过。

她越想越恼,语调负气,“再说,我今天着急,把自己都描得不是自己了。就是看见了,人家也只当是这家的丫头。”

越说越是了,一定是这个缘故,她的美貌被埋没在一片潦草的颜色底下,所以方才那个男人才没留心去看。

白池哪知她肚肠里迂藏的一点恼,只笑着往奁内取了只细银镯子套在她手上,“你昨天还抱怨说谁家小姐面前有个小厮跟进跟出?不过是出门的时候使唤使唤罢了,近身伺候,亏老爷想得出来。这会又急着去看,到底是想要不想要?”

妙真回付她,“我再犟也是要听父母之命嚜。”

此刻外间小丫头重摆了早饭,三人一齐往外头小饭厅里去。

白池吃过了,不过坐在一边吃茶,笑着又劝两句,“虽有些不合规矩体统,可老爷也是为你好。连我娘也说,这是正经事,有个有力气的男人在跟前,要是你发了病,他能拦得住。”

妙真将刚端起的碗又搁下,两手一摊,“我看你们都是杞人忧天,总说我胎里带着病,瞧我如今长得这样大,还不是好好的?”

难得花信与白池一副心肠,跟着劝,“这病说发就发,也没个征兆,就得先防备着。有个小厮跟着也没什么,姑娘嫌腌臜,不同他说话,不看他就是了。”

白池抿着唇笑,“对,只当他是条看门的狗。瞧,老爷在咱们院门口搭的那间房,可不就像狗窝?”

那二人一听,皆够着脑袋朝窗户外头望。院门大开着,斜斜能看见外头靠着院墙搭了间屋子,正搭在门首几棵湘妃竹后头。

妙真进去瞧过,里头桌椅床凳,五脏俱全。只是一样不好,房子盖得与院墙齐高,即便开了两扇窗也显得憋闷。还真格像个狗窝。

妙真想着方才角门上所见那个男人,他那高高的坚实的骨头真住在那间屋里去,岂不是时刻都憋屈着?

她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入得了尤老爷的法眼,先就生出一阵报复性的快意,睃着花信与白池,嗤嗤发笑。

这厢吃过早饭在榻上吃茶,不多时午晌,尤老爷遣了个丫头来叫妙真去书房。

妙真问缘故,丫头回道:“挑挑拣拣的还剩下三个人,都是读过书的。老爷说是给大姑娘选小厮,要姑娘也去隔着屏门看一眼。好不好的,给老爷递个话。”

妙真欲问有没有个穿灰色直身的,小姐家又不便问,就假作不以为意,“好不好的老爷太太看中就行了,又不是拣女婿,这样郑重做什么?”

花信将她由榻上挽起来,“你就去看看好了,方才不是还抢着去看?”

正和了妙真的意,她面上半推半就地跟着丫头掠过那些粉墙青瓦,暨至书房。远远绕廊往后门去,眺望厅内,真见三个背影站在书房里头。

有两个正在款款而谈,说的什么听不见,总之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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