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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可汗送来了一封国书,要我们好生商议如何应对,她还给了几句话……我可慌了神了,总不能让我当场就写啊,你知道我写不出的!可巧你正好进来,她才终于放过了我……”
杜微生看他一眼,“皇上是有心提拔翰林院,有心提拔你。”
林芳景垂下脑袋,“我又何尝不知?但这烈火烹油,也总有烧尽的一日……”
春咏将杜微生带回来的饭菜又热了一道,重新摆上了桌。林芳景热情地招呼道:“小哥哥你也来吃嘛!——哎,听闻你过去是伺候皇上的,被皇上分给了杜学士?”
春咏道:“我哪有那个福分伺候皇上,只是过去确实在宫里做活罢了。”
“那时候还是樊尚恩主事,是樊尚恩分他过来的。”杜微生帮他把话补全。
林芳景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对春咏道:“那你有没有见过皇上身边的其他男人?”
“……”春咏不敢应答,显然是很忐忑地瞧了一眼他主子。
他主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夹菜,一边道:“你想问什么?”
林芳景吧唧吧唧嘴:“我觉得那个徐赏鹤,长得和你有些像。”
杜微生囫囵地“嗯”了一声,“兴许是吧。”
林芳景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一时间兴奋难耐,“那,那你吃醋吗?”
杜微生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
*
工部尚书徐赏鹤,出身低微,但与最得宠的杜学士气质相仿,据说是半月前上过了皇帝的床后,便突然一跃升了两级。当然皇帝也绝不是色令智昏,她大约早就看工部那群天天哭穷的榆木脑袋不顺眼,而这徐赏鹤却表示什么都能造,且绝不让计帐上为难。如今城南的柏梁台和宫外的学士院,一齐动工,两不耽误,可见此人确实很麻利。
三省六部的人精都从这几项土木工事中读出了几分别的味道。但因时节近晚了,到十月诞节,又是四海同庆的大事,有什么总账,到那会儿再算也不迟。
“在想什么?”允元赤足在银盆里踩了踩,溅起小小的水花,才将杜微生的思绪拉了回来。
杜微生对她柔和地笑笑,“臣在想,陛下已许久没见臣了。”
“谎话。”允元凑过来,嗅了嗅他的头发,将双唇贴在他额头,“前几日才到翰林院见过不是?”
“那是为了公事。”杜微生低眉,看见她半掩的衣衫里隐隐露出的雪白肌肤,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有意让他看见的。
“公事就不行么?”允元撅起嘴,远开他几分,“朕有心将翰林院培养成朕的得力臂膀,想必你也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你们难免要忙一些,但往后朕定好了成例,就不会那么烦难了。”
“陛下深谋远虑。”杜微生低下头给她揉脚,银盆里水波荡漾,他看不清楚自己的倒影。“陛下吩咐的差遣,臣等一定全力以赴。”
“说起来,那道国书,也不知林玉台回得如何。”允元想了想,“朕年幼时,废帝曾想将朕嫁到突厥去,嫁的就是那个突厥可汗,你可记得?后来打了个小仗,两国才讲和到如今的。”
杜微生应了声“是”。
皇帝的脚白白嫩嫩的,用药草洗过,能见出微弱的血管。他想,如果自己手底下用一用力,这血管会不会就要破裂?
“那个老家伙,如今旧事重提,还笑话朕富有四海,却没有一个孩子。”允元哼了一声,“朕跟林玉台交代了,语气一定要凶悍,要给朕出一口恶气。”
“陛下想要孩子么?”杜微生轻声问。
允元一怔。
他的表情有些迷茫,目光像云雾做的绸缎里落了一片碎星子。他今日总有些古怪。允元皱起眉,好像心脏某处蓦然被撞击了一下,但她立刻又武装以笑容:“朕想要的话,你来生么?”
杜微生摇头苦笑:“陛下给臣出了道难题。”
允元笑起来,赤足踢翻了银盆踩在他的膝盖上,他一把捉住了,仰头看她。哗啦啦地一汪水渍,就在两人身下床底蔓延开。
他凝注着她的眼眸,郑重地道:“这样的国书,理当让臣来写。”
她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他却伸手抚过她下颌,迫得她正视自己:“臣没有资格写吗?”
他总是能用这么深情的语气,给她编织一个若有若无的迷梦,诱骗她入那温柔的陷阱。她以前喜欢这样的暧昧,带着悖德的刺激,但如今她却只觉心烦意乱。
她说不上来是为何,也许是他偶尔流露出困兽一样的眼神,像要将她扒皮拆骨。她不习惯。
“朕已给予你一般人都得不到的宠爱和恩赏,杜学士,”终于,她找回了自己的冷冽的声音,“你不应再得寸进尺。”
“若是臣,”杜微生却很快地接话道,“偏要得寸进尺呢?”
十二 一线
他惶惑地抬头,“陛下今日,不要臣么?”
允元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的脚,从他的怀中抽了回来。
她揽紧了长衣,像是有些寒冷,声音也压得低沉:“你回去罢。”
杜微生没有动。
允元不明白。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的?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她不再能从这个男人身上享受到她过去最沉迷的欲望的欢愉?是那庭院里的一顿饭吗?还是更遥远时候的一杯酒?
“杜子朔。”她加重了语气,叫他的全名。
他惶惑地抬头。“陛下……”两片薄唇一开一合,声音如风送浮冰,“陛下今日,不要臣么?”
允元有些不耐了,伸手一拉他的衣带,迫得他与自己在咫尺之距对视。可他的目光却仍丝毫不错,像迷漫的山雾中安静流动的清泉,泉水倒映出她的影子。
她咬住唇,依偎到他的颈窝边,却没有当真依偎上去——她只是稍稍侧首,对着他的耳朵道:“是你,你想要朕么?”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直挺挺地跪着,注视着前方飘飘荡荡的床帘。他缓缓道:“臣想要,但不敢要。”
她坐回原处,有些不解地笑了。这个男人,说的话,做的事,都像在打哑谜。她曾给他一些最难回答的问题,他都能答得很好;但到这种穷极无聊的简单问题时,他却绝不会给她想要的答案了。
“你知道吗,”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说这句话,“徐尚书就不会像你这么矫情。他想要朕,就会自己脱了衣裳在床上等着。”
允元立刻就看见他的眼神骤然紧缩了一下。她刺激到他了,她很满意。
“朕今日没有心情。”她道,“突厥国书的事,你和林学士一同参详即可。退下吧。”
杜微生不再固执,低头收拾了水盆毛巾等物,便一声不吭地退下,倒像是有了几分脾气似的。
她看得好笑,又不明白为何好笑,自己仰面躺倒在床上,一时间发现这龙床竟有这样的大,像一团裹住她周身的柔软白云,云上只有她一个人,又清净,又孤单。她闭上眼,回想杜微生方才那一丝一缕的表情,他说他偏要得寸进尺的时候,她险些害怕了。
只好在他最终并没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