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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口中有些语无伦次,贺楼看得心疼,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拍拍后背,轻声道:“哭吧。”
俞星微揪着他的衣服,眼泪像雨一般滂沱而下,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我小时候家里穷,我爸爱赌,我妈为了供我读书,在厂里没日没夜地干活儿……好不容易我考上大学了,她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就病倒了……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天塌了,挨家挨户地借钱……”
当年才十七岁的俞星微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的钱,挨尽了冷眼,好不容易凑够了做手术的钱,又被父亲偷走拿去输光了。
他愤怒地找到了在牌桌上的父亲,当着所有人的狠狠揍了他一顿,断绝了父子关系,随后带着母亲便跟着村里一个出省打工的人一起去了B市。
“抱歉。”贺楼摸了摸他的头,伸手擦去他的眼泪,轻声道:“如果我那时候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俞星微被他逗得笑了一下,他拉着贺楼的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你不用跟我道歉,能够遇上你……已经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了。”
贺楼是命运赐给俞星微最大的一块饼,让他在人生的低谷期能够不那么难堪,甚至变得越来越幸福。
“我妈最后的一段时间过得也算舒心,”俞星微抓住贺楼的袖子,眼睫低垂:“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现在难过一阵子,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往后……逢年过节,我们多给她烧些漂亮的衣服还有纸钱,你不知道吧,我妈这人其实特臭美,也特爱钱,跟掉进钱眼子里一样,可能我贪钱这一点就是遗传了她……”
他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又蓄满了眼泪,眼角的痣像要沁出血来。
“别哭了。”贺楼亲亲他的眼睛,“妈还看着呢,到时候肯定会担心你。”
俞星微乖乖地靠着他,“我不哭了。”
“嗯,真乖。”贺楼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哄他。
……
俞星微的母亲去世以后,遵循她的遗愿,俞星微与贺楼将葬在了老家。
葬礼举行的那天天气晴朗,冬日的太阳格外温柔。
俞星微没有摆丧宴,他们家当初因为借钱,不少亲戚都主动疏远了关系。如今钱早在多年以前便还上了,只是依旧不咸不淡,偶尔有几个主动来联络他的,也都是为了借钱。
更何况,还有俞志豪在,其他亲戚都躲着他们。
俞星微将最后一把纸钱点燃,站起身理了理吹得凌乱的头发,蹭掉鞋底的泥。
贺楼今晨一早便坐飞机回了B市,昨晚他接到电话,说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事态很严重,必须赶回去。
见时候也不早了,俞星微将口罩拉起遮住脸,将手插在兜里,准备离开这个早已变得陌生的故乡。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略显沙哑的声音:“欸,儿子?”
俞星微的身影僵了僵,他攥紧拳头,假装自己没听见身后人的话,闷声继续往前走。
“欸,你这孩子,怎么装听不见爸爸的话啊?”俞志豪见他不理会自己,连忙跟了上去,伸手想拍俞星微的肩膀。
“别碰我。”俞星微蹙眉,一脸厌恶地躲开。
俞志豪的手僵在半空中,讪讪笑道:“这么多年不见,我儿子越来越帅了,不愧是我的种!”
俞星微没理他,继续闷头往前走。
俞志豪这种从根到顶都烂在泥里的人,一旦被黏上就很难甩开。俞星微自认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没有再纠缠的必要。
不过俞志豪显然不这么想,他三步并两步拦在俞星微面前,谄媚道:“你怎么不跟爸爸说话呢,是不是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是,那时候爸爸被鬼迷了心窍,做了对不住你的事,爸爸给你道歉,你打爸爸也好骂爸爸也好,爸都随你……”
“道歉?”闻言,俞星微顿住,眼尾扬起,露出一个略显辛辣的笑来,“你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妈。如果你真的觉得你很愧疚,想补偿的话——”
他拉长语调,一双狐狸眼潋滟生波,里面闪弄着恶意与轻蔑,一字一句道:
“那你去死好了。从河里栽下去,从楼上跳下去,或者直接喝农药……”
“不过,记得死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
俞星微说完,心中的憋闷便如开闸的洪水,只觉通体舒泰。
俞志豪被他刺得脸色通红,狠狠将手扬起便想给他一巴掌,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地忍住,好言好语道:“不管怎么样,我始终都是你爸爸。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俩父子往后相依为命,你离家这么多年,爸也想你想得不行——”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俞星微直接出声打断他的话,冷哼道,“想都别想。”
如果不是俞志豪好赌,那么他和母亲也不会在童年时过得那么艰苦;母亲当年也可以拿着凑齐的钱及早手术,不至于被拖得逐渐恶化;他也可以去申请助学贷款继续读书,而不是茫然地早早出去打工……
俞志豪是他与母亲两个人人生中的一个毒瘤,这个毒瘤直接或间接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就这种败类也想从他手上要钱?做梦。
“爸最近手头有点紧,”俞志豪的目光闪过一丝难堪与愤恨,咬牙卑微地哀求道:“那些人……追到了我家里来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儿子,你借爸爸一点钱,爸爸还了他们,保证以后不赌了,细心革命重新做人!”
果然是为了要钱。
俞星微讥讽地看了他一眼,他心中对这个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赌钱、给家里带来无尽的麻烦的父亲只有厌恶。
“你这么想要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现在也不差钱。”
俞星微慢条斯理地说着,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这个动作与贺楼处理事情时候的样子很像,不过他自己也没发觉。
俞志豪听了他的话,目光重新燃起希望。
“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俞星微笑着,一双眼睛勾起,“不过,得等你死了以后,慢、慢、烧、给、你。”
“你——!”俞志豪怒极,狠狠挥起拳头便想落在俞星微身上。
俞星微不躲,反而慢悠悠笑道:“打,最好打伤,打完我便以故意伤人罪起诉你,请你去局子里坐几天,怎么样?”
贺楼手底下养得有一个律师事务所来着,到时候应该会给他撑腰的吧?
闻言,俞志豪生生停住手,一双混浊的目光阴毒地看着他:“好,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俞星微哼笑,“谢谢,我早就没把你当老子了。”
言罢,他便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徒留下俞志豪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