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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的茧,的确是经年拿剑的手。
他与楚晋坐到了右侧,听见唐墨白又问:“还没问过二位该如何称呼?”
“江烬。”楚晋简短地回道,“这位是我的师兄,江枕。”
唐墨白了然点头:“那位小公子怎么没来?”
“我师弟伤未好全,”楚晋有意无意瞥了对面局促的唐肆一眼,“不便前来。”
唐肆脸上被铜钱割破的伤口也还肿着,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兄长,我想出去转转。”
要他在这里,对昨天还刀剑相向的对手笑脸相迎,还不如直接打断他的腿!
楚晋轻嗤一声,神色微冷:“这就是郡守大人道歉的诚意吗?”
唐肆的表情登时变了,咬牙道:“我跪也跪过了,道歉的话也说了,你还想怎么样?别忘了,你们不过一帮平民,术平还轮不到你们……”
“唐肆!”唐墨白沉声喊。
然而已经晚了。
楚晋握在茶盏上的手一顿,随即笑了。
“平民?”他慢悠悠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眸光却带着慑人的冷意,“天子脚下,皆为臣民。听唐少爷的意思,莫非也流着皇室的血?”
这话可谓大逆不道,唐肆面色骤然一白,冷汗滚滚而下。
然而楚晋不打算放过他。他像是来了点兴趣,语气一转:“还是说,唐少爷觉得,唐家的血脉,要比大秦皇室还要尊贵?”
咔嚓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唐肆瞬间被惊醒。
他的心跳无比急剧,一时间仿佛重石压身,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再也不敢看楚晋的眼睛。他惨白着脸色看自己的兄长,却见唐墨白也险些没维持住表面的风度,垂眼将失手捏碎的茶碗拂到了一边。
“唐肆,”即便如此,他嗓音依旧云淡风轻,“你出去,找你师父领五十杖。”
此言一出,忙着收拾残局的管事一愣,想劝又只敢低声道:“大人,五十杖……会不会太多?”
唐肆绷紧了脸,没等唐墨白出声,便率先应了下来:“是。”
等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唐墨白才恢复笑容,举起一杯新茶,缓声道:“江公子,舍弟脾气急,口舌笨拙了一些,本意并非如此,二位切莫在意。”
“这一杯是今年的明池银针,我替舍弟向二位致歉。”
其实场面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只不过,楚晋今夜似乎心情不好。
沈孟枝想起他这两天忽然变得少的话,还有方才在院中那一闪而逝、又克制得极好的恼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因为自己有事瞒着他?又在他发现后,敷衍了事?
沈孟枝微微叹了一口气,将烦杂思绪搁置一旁。
“明池银针,也是千金难求的上等茶了吧。”他看了眼杯中纤细如毫的茶叶,“来时见府上有一片枸骨,郡守大人似乎也喜爱以它入茶?”
听闻枸骨二字,唐墨白神色并无变化,笑道:“没错。那是好友托人从南方送来的几株,我便养在府上了。江公子对茶也颇有研究?”
沈孟枝只是平日里喜欢喝,但不敢说懂,谨慎地没有点头:“略知一二。”
然而唐墨白没管他懂不懂,从容起身,道:“唐某正好有收藏天下名品的癖好,有一味金井观音,可与江公子一观。”
管事将一侧屏风缓缓撤下,二人这才发现这茶室还有一面巨大的墙,嵌满方格,从名贵茶叶到宝剑利器,数量可观,无所不有,应该就是唐墨白口中的藏品。
唐墨白微微抬手示意,邀请两人走近观赏:“唐某这大半辈子征战无数,天下各地都去过了,打下的、赏赐的、采买的,特意修了这一面墙,都摆在这儿了。时常看看,便能回忆起不少当年的事情。”
他从左下侧取出一个袖珍茶盒,递给沈孟枝:“金井观音,只有昔日代国的灵荡城才产,如今已遍寻不得,这一盒已是绝品。”
沈孟枝与他谈论金井观音的时候,楚晋走到一边,略仰头,目光自一墙藏品扫过,忽然在某间格子一顿,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下意识又走近了些,蹙眉看了许久,蓦地出声:“这副面具……”
他一开口,两人的注意都被引了过去,唐墨白对满墙藏品如数家珍,只看了一眼,便淡笑道:“那是燕陵那位雁朝将军曾佩戴的面具,江公子识得……”
“咚”地一声,茶盒落地的钝响打断了他的话。
沈孟枝看着自己接空了的手,迅速弯腰将那盒金井观音捡了起来,低声道:“抱歉,是我一时疏忽。”
“没事,这盒子摔不破。”
唐墨白摆了摆手,走到楚晋身边,将那面具拿了下来。他抚摸着面具断裂破损的边缘,饶有兴致地问:“江公子对它感兴趣?”
冷冰冰的鬼面具泛着一层银光,却从嘴唇左下的位置断开了,残缺了一小部分。
楚晋见过它戴在那个人脸上的模样。面具森然可怖,可是后面的眼睛,却冷淡清亮,如夜露月光。
“这面具,郡守大人是怎么得来的?”他问。
唐墨白似乎毫不意外他会这么问,眸光轻闪,吐出几个字来:“玉膏城。”
“江公子应该知道,沈家最后一位雁朝将军,就是在玉膏城兵败殒命的。”他唇边泛起一丝遗憾的笑意,“我与他交手,可惜也并未讨到什么好处,只斩断了他的面具。”
楚晋蹙眉:“你看见他的样子了?”
“没有。”唐墨白道,手指摸过面具断面,“要是再往上一点儿,兴许就看见了。”
“只可惜……”他略停顿,随即半是叹气半是回忆地笑了下,“江公子知道那日的玉膏之乱,是什么场景吗?”
守城的将领投敌,民心如山倒,刀刃见血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杀红了眼的百姓叫嚣着冲上了城墙。
“民怒,兵变。”唐墨白半阖着眼,悠悠回忆道,“……自相残杀。”
沈孟枝唇上的血色蓦地褪去。这四个字似乎冒着冷气,把他的思绪倏然撤回了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中,拽着他,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自相残杀。
所谓的兵变、民愤,都只是在自相残杀。
“你什么意思?”
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隐秘又缓慢地破土,楚晋眸光沉沉,寒声重复了一遍:“你说的自相残杀,是什么意思?”
唐墨白却没有直接回答。
他侧头打量着手中的面具,语气淡淡:“玉膏事变时,百姓起义,士兵反目,我就在几里外的路上,前去谈判。”
“若我早去片刻,或者玉膏能再坚持片刻,这场事变就不会发生。只可惜人心如此,没有回转余地。”他略一顿,“那群急不可耐的城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