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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柳成荫年逾耳顺,一旦站在讲古场上,却是神采奕奕,声如洪钟:“诸位看官,自柳某人做这行以来,已有四十余载。各位可能有所不知,柳某人祖籍便在胥方,自这城内转了几遭,倒想起了一些旧事。今个儿便说几回这胥方旧闻来给诸位听听。”

此言一出,台下掌声雷动,看得出这柳成荫在说书界的名声确实不小。

听夏来了几分兴致,余光瞥见楚晋正徐徐斟了一杯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柳成荫对众人的捧场很是满意,“唰”地一声收起折扇,正色道:“既如此,柳某人就从胥方建城讲起。”

“诸位皆知,胥方乃是燕陵古城,已有百年历史。但又可知,胥方这二字是如何得来?”

台下有人疑道:“不是因为那胥方城外有一处天然而成的石台,叫做胥方台吗?”

柳成荫笑而抚掌,摇头道:“是,也不是。无论是此城,还是石台,皆是因一人而得名。”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徐徐道来:“传闻数百年前,天下只有二国,毕国和渚国。为了争夺粮田城池,两国之间战火不断,足足对峙十年有余。”

“胥方,便是那时一位女子的名字。其母为渚国人,其父则是毕国人。两国开战之后,其父被召至军伍,胥方则随其母逃难到渚国一处小山庄内——”柳成荫指了指自己脚下土地,“便是这里。”

“可惜好景不长,未过几年安稳日子,毕国的军队就打到了这里。为了保护山庄,胥方一介女流,竟率领一众男儿发起夜袭,夜斩敌军将领于帐中。渚国的主将听说后,有意扶持她,便将她收为副将,负责镇守城池。”

“却未曾想,毕国为了干扰胥方判断,竟杀了其父,将头颅悬于城墙之上。胥方无比悲痛,一时不敌而溃军,城门失守。”

说到这里,柳成荫沉沉叹了口气。台下诸人早已屏气凝神,沉浸其中,见状忙问:“然后呢?”

“胥方战败,渚国大震。别有用心之人借机散布谣言,说胥方不遵女诫、不守孝道,实为渚国之耻。毕国也不断施压,多次要求渚国处置胥方。胥方就这样从一代巾帼沦落至一枚弃子,可悲可叹。”

柳成荫摇了摇头,声含哀恸之意:“在被两国抛弃之后,胥方一人持一剑,行至曾经生活的山庄前,于石台上自刎而死——便是那胥方台。”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胥方死后,一夜之间,竟从毕、渚两国之间拔地而起十二座山峰,连绵不绝,形成一道直入云霄的天堑,将她曾为之征战的故土环环抱住。百余年来,无人可破此屏障!”

台下一片哑然,半晌,才有人问:“便是那燕陵十二峰?”

柳成荫点头:“正是。”

“胥方城,也是因胥方这一传奇女子而得名!”

众人先是一静,随即哗然。

听夏也听得入了迷,心想这名嘴果然不一般,讲得他心潮澎湃,忍不住为胥方这奇女子的命运感到不甘和惋惜。

心口沉闷,他灌了一口茶水,也跟那群茶客一样,长叹一口气。

楚晋看了过来:“怎么?”

“没什么,”听夏闷闷道,“就觉得……渚国和毕国那群家伙也太不是人了。”

楚晋伸向茶盏的手一顿,目光落入姜黄茶水中。平静水面正朦胧映出自己的倒影,随着他手指微动,层层荡开一圈涟漪,将那人影冲散了。

“是吗?”他自言自语道,“你也这么想?”

听夏没听清:“什么?”

楚晋没有立刻回答,微垂着头,眉目敛在阴影里,神色模糊不清。半晌,他忽而展颜,一抹笑意自他眼底湖水般漾开,波光粼粼地舒展到眉间唇角,潋滟不绝。

“我说……”他盈盈笑着,“就凭你刚刚那句话,我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听夏原地僵住,对上他的眼神,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直蹿上天灵盖。

他此时才惊醒,自己面对的人是大秦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摄政王,是从权谋纷争、尸山火海中走出来的上位者,是朝堂一日斩三臣的冷血权臣。哪怕他表现得再与常人无异,也终究是尊卑有别,只消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捏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见听夏怔愣不语,楚晋端起茶水,低声道:“世间本就不可轻言善恶。你以为胥方是善,可在毕国百姓眼中,她就是夺人性命的恶鬼。你觉得毕国是恶,可若论起征讨他国,大秦何尝不是又一个毕国?”

“方才你说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骂了养育你的国家,倒反过头来可怜燕陵吗?”

听夏瞳孔骤缩,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若大秦不胜,会死的人就是你我。”摄政王眸光沉沉,“记住你的立场。”

听夏喉结动了动,良久,才声音发涩地回了个“是”。

“不过……”楚晋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几分兴致来,“这家伙口中的胥方,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个人。”

“谁?”

听夏见他凝神思索了一阵,随即释然,淡淡吐出几个字来——

“沈孟枝。”

第4章 遗风·“我不信缘分。”

听夏听得有些迷茫:“沈孟枝?”

他搜肠刮肚半天,终于想起了这一号人物:“他不是燕陵叛将吗?跟胥方哪里像?”

“没什么,”楚晋被他问得回神,自然而然地揭了过去,“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二人交谈之际,台上柳成荫已经讲到了褐山书院。他神情略显激动,说了大半天,连桌上的茶水都没动一口,仍站在讲古场上侃侃而谈:“……若说这褐山书院的历史啊,和这褐山的年岁比也不相上下。当时有一个叫璇玑的道人,云游四方,行至褐山脚下时,见此地山清水秀,便止步于此,建了一座小道观,静心修炼。”

“那时褐山的乡野尽是些因战乱流亡的百姓,民智未开,同类相食。璇玑不忍见百姓一片水深火热,便在道观设学,宣明教化,授以渔鱼、田耕之道,百姓感恩戴德。后来,璇玑驾鹤仙逝,道观由一代代弟子延续下去,几百年来,慢慢演变为今日的褐山书院。”

说罢,柳成荫摇了摇头:“只可惜,如今的褐山书院,已不是寻常百姓能求学之地。非得是王室显贵,亦或天赋卓绝之人,才有资格入学。”

“若说这褐山书院出过哪些大人物啊,那可就有的讲咯。”他撑开折扇,摇头晃脑地细细数来,“莫说神医曲九、大儒穆凭栏等人,燕陵的帝王将相,尽数师出于此。甚至还有那当今大秦的摄政王——”

柳成荫点到为止,见台下茶客哗然,意味深长地摇着折扇,笑而不语。

他这边安静下来,底下可就吵翻了天。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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