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7
,捣烂他的眼睛,把这一部分的我捣得稀巴烂,捣得破碎不堪。那一刻我恨他到极点,恨到可以割肉还他。血味和浴缸的味道混在一起,我胸中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最后捂着伤口弯腰吐了。
毛巾上沾了很多血,口子错综一块儿很斑驳,但刀片锋利,划得不深,也不太疼,血冒出来那一瞬间,我像被放了气的气球,终于从空中落下来回到现实,恢复一刻的清醒。我站起来擦干净,放水,擦拭刀片,给伤口消毒,像完成了一项治疗过程,心中并无太多感想。
然而等我洗完澡出来,闻到一股刺鼻煤气味,恍惚想起刚刚煮了东西没关严,就在我正要拖着步子去厨房时,倏忽脑子闪过道白光,我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般激动万分,以至于狂喜叫出声:“——好!”
于是我脚跟一转,没有去厨房关煤气,反而回到卧室躺下,因为藏了个大秘密兴奋得发抖,我怎么就忘了,千千万万件绝望的不可控中,至少还有这一件事我能掌控。但是躺了一会儿我再次不安起来,卧室离厨房太远,怕还没等气体扩到房间来就被人报警;总不能在厨房里躺着,太不像样子;客厅倒是挺不错,躺在沙发上还能看看落地窗外头。于是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抱了几个枕头在沙发上铺好,侧头看着太阳慢慢变成橘红色,跟夏天的一样——说来奇怪,冬天这么久,从来没哪天像今天这样大太阳,雪应该都能化了。
也不知道是煤气还是药的作用,我感到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从尾椎到嵴髓酥酥麻麻,麻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几乎都感受到药物在血管里奔流,冲洗,慢慢将我从世上抹去,一团无序又无意义的混乱将就此勾销。
我觉得我这一场,实在是太疲倦了,总以极致来要求,最终也以极致来收场。我想问题不是出在这段关系上,问题出在我跟他身上,远在这段关系开始前就存在;我现在想清楚了,我无法停止爱他,而我对他的爱,并不是造成这一切的本因;恨是,我有多恨自己,就有多爱他。只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等等——
那是谁?
我虚开眼睛,想挣扎着起来看看楼下,可惜已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于是只能努力梗着脖子。待看清后我突然十分安心,我知道我一定是时间快到了,竟能看到瓦连京的幻影出现,他的鬈发在风中伏动,手里捧着两支冰淇淋,皮肤被夕阳照成橘红色,简直像回到了夏天,是我这短暂的一生中最不能忘怀的时光;谁能想到人的记忆在最后时刻居然是温柔的,苦难与偏执一概不见,怪不然回光返照时人人都红光满面,我感动之余又很想放声大笑——可怜可笑蒋奇莞,死字临头,做的还是这种绮思梦!
门为我打开了,果真如所有电影说的一样,有刺目白光漏进来,隐约中影子晃动,想必是来接我的天使。我心情激动,想张开双臂,也想奋声呐喊,庆祝我的勇气,庆祝我的灵魂终于摆脱了情绪的桎梏,此后再不会有痛苦。
然而迎面来的并非是天使的亲吻,却是一记痛拳,我愕然睁开眼,天旋地转中只见瓦连京愤怒的一张脸,扭曲可怖,在大喊大叫不知说些什么,搞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耳鸣得厉害;我想推开他叫他不要再打我、不要再挡我的道了,手却无力,软绵绵垂在地上,触到滑腻腻、冰凉凉一片,像是摔了的冰淇淋。
太困了,明天再来捉虫修改
第45章 代价
瓦连京回来住了。
他的衣服又挂回了衣架,床那边的枕头再次有了凹痕,遍布酒渍的桌布、浴室带血的毛巾都被他收走,桌面光秃秃,露出原木色,比之前看着还整洁些许,而少了一根毛巾,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很大困扰;只是他在床头看见我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时顿了一下,没有再穿过。除此之外,一切都与过去没什么不同。
哦,还有另一点不同——我不再与他说话了。
我还记得刚睁眼那会儿,首先听到的是一阵嘶嘶气响,然后便感到了怼在脸上的氧气罩子, 我像是被关在培养皿,没有能力,没有意识,连呼吸这种生命体最简单的活动都要一个破塑料罩子协助。我从来没有那么无力过,什么天使、什么浪漫、纯粹根本不存在,只有一句话在脑子里作响:连死都由不得我。
随后瓦连京推门走了进来。看见他的那一刹那我就失语了,像重新被掐着脖子悬回空中,羁绊、惶惑再次涌来,逼迫我负担责任;他见我醒了,眉头猛地一跳,同时眼里又闪过一丝惊惧,转头大喊医生;医生来了,他就站在门口,个子很大,堵了半个门,样子却有些瑟缩。
等医生走了,气氛变冷下来,他从门口挪到了床脚,问我好点没有。我没吭声,他便来掀我被子,想让我坐起来,结果一掀将衣服也掀上去了,他整个人突然僵了,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慢慢把衣服放下来,不再动我。我后来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看到了我割得乱七八糟的纹身,那些伤口都结痂了,爬在他的腿上、腰上,不知到底是谁的伤痕。
在医院住了两三天,大部分时间是在睡觉,像是要把前几天没睡的时间全都补回来。瓦连京要上工,中午来一趟,晚上来一趟,在沙发上一坐就是沉默的两个小时,偶尔抬起头问我喝不喝水,吃不吃东西,但我从来不回答,于是后来他就不问了,坐在那里,也不玩手机,光盯着房间角落,或者老旧电视机里长达十分钟的推销广告,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默认了这一切,十分顺从我。我想他大概是觉得我恨他,所以才再不以强硬的姿态对我;但是他的顺从,只会让我为自己感到羞耻,好像我就是以死来胁迫他。我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想过,我要是没死成,醒来宁愿一辈子不见到他。可我现在就这样猝不及防撞上他的面,连逃都没得逃,老天像故意要我给他一个解释。
于是我只能选择了沉默。任何解释,任何理由都是无必要的,伤口暴露在他眼前的时候,已经昭然无声地宣告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出院的那天,他给我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无非是他拿来的那些我一口没动的吃的,几件换洗衣服,但他窸窸窣窣在桌子前弄了很久,久到我不得不暂时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他到底在干什么。他背对着我,肩膀隐约抖动,一只手掌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抬起又放下,抽了两下鼻子后复抬起,将面前的塑料袋摆弄得哗啦响。我意识到他哭了。
我当时其实不该作声,可能是太过惊异,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落泪,过于突然;我朝他走近,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哭了;等我看见他手背上反光的泪痕时,终于出声:“——瓦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