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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了。”

怀枳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又俯下身亲一下他额头,好像怎样都亲昵不够:“往后的年关都这样过,好不好?”

怀桢仓促地眨了眨眼睛,手指下意识抓紧他衣襟。顿了下,又不甘心地小声刺他:“做完你再看奏疏,将我放一边?”

怀枳笑意更深:“你还能睡一会儿。不是你给朕派的活儿么,朕的好齐王?大臣使者们都已经冒着风雪,列队等候在金马门外了。”

怀桢将身子又往被褥里陷了一些,“是,都安排好了。”

“你不去?”怀枳漫不经心看他一眼。

“不去。”怀桢道,“我去像什么话。”

怀枳握着他的手一同放在小肚子上,十指交错,揉了揉指腹。短暂的沉默间,怀桢还以为哥哥有什么话要讲,但最终也没有出口。

怀桢眯了眼睛享受,这片刻偷来的辰光愈觉懒怠。身上衣裳还没有换,更不想起了。便撵哥哥:“你该去准备啦,不然宜寿来催。”

怀枳低下头,两人颠倒着对望。

弟弟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拉着不让他上泰山的任性娃娃了。弟弟早已娴熟地把控住权力的辔头,挥着纲常与欲望的鞭子,调教好了一整个王朝而不顾天下的怨恨。如今,弟弟又要将这一切交还给他了。

怀枳吻在弟弟的眼睛上。

怀桢痒得笑起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怀枳的声音很平淡,气息暖暖的,像催人入睡,“只是爱你。”

*

夜漏未尽七刻,钟鸣。

群臣集到,庭燎起火。百官二千石以上,上殿称万岁。皇帝幸未央前殿,升座,举觞。司空奉羹,大司农奉饭,奏食举乐。太官赐酒食,百官受赐宴享,大作乐。

在一轮又一轮的礼典法度之中,长天破晓,日光灿灿而落。

一乘小小马车背对着热闹喧阗的承明殿,从未央宫西的章城门平缓地驶出,马蹄嘚嘚踏过渭水上积雪的斜桥,行入莽莽苍苍的帝陵群山,再向北。最终停下来时,日头已经极盛,积雪渐融,透亮的雪光令出车的人不由抬袖挡了挡眼睛。

广袤的陵园,高大的山冈。其下立着宗庙祠堂,与一块高足丈许的赑屃石碑,立在洒扫崭新的八角碑亭之中。

怀桢跳下马车,阿燕跟随而出,怀中抱了一些包裹食盒,又回头同车仆嘱咐两句。再转头时,便见齐王怀桢一个人孤伶伶立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山川的影子覆在他身上,令他单薄得像是一片立刻要融化的纸。

“母亲。”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很低,但尾音还是稍稍翘起,像撒娇一般,“我来瞧您啦。”

这一日,怀桢倚着那座高大的石碑,盘腿坐在砖石地面上,将脸靠在石碑冰凉的字迹上——“圣胤庄懿皇太后千秋”——同母亲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他说,他和哥哥、妹妹都长大啦,如今不需要母亲再担心,天下早已奉傅氏一支为主,再没有人记得什么钟家。武宣皇帝尽管文治武功,但也不曾有谁怀念,大臣们倒是为了讨好他们兄弟,不断给母亲上尊号追封。母亲受累啦。

不过挠了挠头,他又说,虽然我们长大了,但鸣玉还是有些可怜。她喜欢魏公子,如今日日夜夜同那鬼魂纠缠一处,据说身上也不大好了。前些日子我刚去瞧过她,她都认不出我。她已很久没有理过我了,更不用说哥哥。但她心里,一定还有母亲的吧。

阿燕将吃食捧来。怀桢饮了一碗酒,又洒了一碗浇在碑下的土地上。而后吃了几只小糕点,吃得嘴边都是饼渣,不在意地随手一抹。剩下的都摆在了碑亭前。

“新的一年,愿母亲在幽都平平安安,诸事顺心。”怀桢闭上眼睛许了个愿,“等到阿桢也去陪您,您就不会寂寞了。”

阿燕摆祭品的手抖了一抖。

怀桢睁开眼,看了看她,一笑,又对着墓碑道:“不过哥哥仿佛是有一些法子。我也不知他哪儿来的信心,我也不想管啦。”他的声音低了一些,眼帘垂落,日光照得他脸色如透明,乖极了,乖得像个泡影,“要长久地恨一个人,是一件太耗力气的事。母亲,我不恨他啦。

“可是从今往后,爱不爱他,却也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的了。”

*

马车将怀桢带回章城门下,怀桢下车步行回宫。

未央宫的庭燎与典仪仿佛将整座长安城都催得热了几分。街道上积雪潺潺而化,枯叶振振轻响,几只鸦雀惊飞着盘旋。这一切看似萧索之物,都原来是活着的印证。怀桢近乎留恋地望着它们。但他再想珍惜,也已经不知该如何珍惜了。

“——殿下!”

入未央宫后,还未行至前殿,便在太液池边的一座小亭之畔,被人焦急地叫住了。

“您终于回来了,殿下!”是中常侍宜寿,穿着元会盛丽的朝服却满身狼狈,“皇上他、皇上他——”

气息太急促,一时反而说不出话。怀桢眼神一凝,声音冷了下来:“他如何了?元会如何了?”

宜寿拼命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顺气,一边道:“皇上他在元会上,杀人了!”

阿燕倒吸一口凉气,往后趔趄一步,差点摔在雪地里。

怀桢却镇定得不似常人,一双眼眸微微发红,死死盯住宜寿的嘴。

“不止如此,”宜寿又压低声音,几乎疯了般道,“皇上今日祭祖宗山川,他、他设了两个御座!”

第150章 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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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三宫本都是因高山为基,突兀峻峙,雄踞而四顾。丞相之位长久空悬,自大司马张闻先、御史大夫杨标而下,成千上百名大臣使者,自高而低,由前殿、中庭而至南宫门内外,全都俯伏跪地,觳觫震颤,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化为四散逃窜的恐惧。

皇帝发怒了。

今日的元会仪,最初还是融融泄泄,一团喜气的。四夷使者、郡国计吏、内外诸臣,皆依序上贡献寿。但到了某一位刺史奏事时,皇帝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将一份奏疏扔到了前殿堂下,那刺史的膝盖前。奏疏的泥封已拆落,“哐”地一声脆响,编绳即刻松散,简册七零八落。那刺史顿时就白了脸。

他看见了奏疏上的朱笔批示,只两个字:“荒唐。”

“荆州蛮乱,使君不思戡平,反来朕的朝廷里指手画脚。”皇帝笑得仍那样和缓,因隔得远,群臣都看不清他眼中的刺,“齐王与荆州相隔岂止千里,难道也能唆使你的子民犯上作乱吗?”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站得近的先听明白,冷汗骤落,这荆州刺史胆大包天,竟用荆州蛮乱暗示皇帝除掉齐王!大约也是见近日风向变了,有意为自己博一个前程,上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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