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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爱我,说要与我共治天下,命我长长久久与你相伴,出入骖乘,同榻卧起,所有人都眼红我,连你的皇后都眼红我……

“可是我却觉得喘不过气。我觉得你,早已不是我所了解的那个哥哥了。

“后来,怀栩死了,立德死了,我们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全都死了。我怕极了,痛苦极了,我与你吵架,摔东西,我骑马跑出长安三十里去母妃的陵墓上,你又将我追回来。满朝文武都批我跋扈弄权,向你谏言,说齐王不奉法度,迟早为患。你说你不会听的,可我却不敢信你——你是皇帝啊!吵到最后你就会抱住我,同我说:‘阿桢,我只有你了,你不可以再离开我……’可是我早已长大了,你再像抱小孩似地抱我,我只觉得难受。你看不出来我长大了吗?你看不出来一切都已经变了吗?我有时想,明明我也只有你了啊。有时又想,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我呢?你明明可以放弃所有人。要到怎样的境地,你就会把我也放弃了呢?

“还有的时候,我会想到你对我的承诺。你说,我们可以一同去齐国看一看大海。如今我已不求你陪着我了,我只想回齐国去。我来求你,求你让我,回齐国去。

“可我一提出这个要求,你就冷下了脸。

“你将我关起来了。就关在这座常华殿中。”

第128章 朝雾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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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

猝然听到常华殿的名字,怀枳眼中的灰烬也似被风吹动般散开来。

“常华殿是你送我的,当你登基之时,你不许我就国,也不许我出宫营宅,就用母妃的昭阳殿改做了我的寝宫。”怀桢笑了笑,“这都是一模一样的事。”

同这一世一模一样。

所以重来的时候,再面对这七宝楼台,锦茵绣幕,他已经不觉惊讶,也不觉感动。

当哥哥柔情蜜意地与他呢喃,絮絮念着这一座二十岁的礼物何其盛大美好,他心中只有重蹈覆辙的绝望。

二楼有十二扇金银嵌饰的高窗,日月从那窗棂中掉落,满室流光溢彩。但只要将那十二扇窗堵死,再将正门关上……这里面,就会失去所有的光。

这一无所有的黑暗,仿佛就是那死亡结局的预演。

那段时日,怀枳也很忙碌。他忙着清除异己,忙着荡平朝野中同情齐王的臣僚。总有些人,听闻齐王被关起来,就以为皇帝要欺负齐王,一波接着一波来求情,甚至暗中密谋要将齐王劫出常华殿。怀枳觉得他们可恨极了,自己对阿桢不好吗?自己同阿桢共治天下,不分你我,哪里需要这些人来摇唇鼓舌!有这些人在,阿桢本不造反的,说不定都要反了!

但无论忙到什么时候,他总还是要来瞧一瞧弟弟。踏过长长的紫藤花摇曳的复道来与弟弟相会,拥抱着弟弟问他今日如何了,问他终日受困的手足疼不疼,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可弟弟永远是一副清澈而冷静的样子。

二十多年了,弟弟永远不知道……怀枳想抱紧他,最好是将他嵌进自己身体里,让两人的血液都涌流在一起。可他却又不敢迎接怀桢愕然的眼光。

是从何时开始的?这卑污不堪的欲望。像雨后泥地里的种子,在肮脏中发潮,生出丑陋的嫩芽。但这又好像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以至于他分辨不出一个截然的瞬间。他分辨不出,自己是从何时,突然爱上阿桢的。

如果这么丑陋的东西,也能叫爱的话。

他想自己可以藏住它,一辈子藏住它。

他是这样胆小的,连颤抖着拥抱的手臂也早已计算好距离,在怀桢露出嫌恶之前就先放下,去为怀桢揉了揉脚。

他们是兄弟,是君臣,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宠爱阿桢,他可以与阿桢共有这辉煌的权力。但他不能用过于炽热的胸膛拥抱阿桢。他不能亲吻他。

他低垂眉眼,让自己平静一些,才去瞧阿桢。锁链撤下后,阿桢的脚腕都红了。怀枳轻声道:“这样疼的话,就快些回来吧。回哥哥的身边,不好吗?”

哥哥可以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忍耐,一辈子伪装,一辈子与你做兄弟,做君臣……

“我,”然而阿桢回答得没有犹豫。弟弟的声音干哑,目光却冷酷,像剑一样,刺穿他卑污的陷阱,“我要回齐国。”

怀枳的手又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与怀桢的肌肤相触时,指尖的战栗传到心脏,他的心几乎都不再跳动了。不愿再跳动了。

还是不行。从宠溺到拘束,从赐予到剥夺,从哀求到占有,所有的法子他都试过,可是,还是不行。

脑子里理智的弦绷紧了二十多年,早已磨损,终要断裂。

怀枳又去抱他。怀桢的身体是冰冷而僵硬的,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但他还是抱紧了,他恨不得自己从此化作藤蔓,化作网罗,将弟弟牢牢地缚在这个地方。

“不好。”他颤声反驳,“而且你说得不对,什么叫‘回’?你的家就在这里。”

怀桢的气息好像也是冷的。“我没有家。”他喃喃,“我的家人,都已不在了。”

他徒劳地斥他:“胡说八道。朕不是你的家人?”又像抓住什么借口做救命稻草,“你还是生朕的气。”

“哥哥。”

怀桢一叫哥哥,他便觉身心都痛得要被一道闪电劈成两半。

“你……防我关我,辱骂我威胁我,又问我疼不疼,气不气。哥哥……若不是为了梦襄,我宁愿死了。”

怀枳呆住。

他放开弟弟,呆呆端详弟弟的表情,声音像不是自己的:“……是陆梦襄?”

怀桢的语气却很淡,他好像已经想了很多遍此时的说辞:“她当初来求我托庇,我许她片瓦遮头,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哥哥,就算你不肯放过我,也请你,千万千万,对她高抬贵手吧。”

“我不肯放过你?”怀枳反复咀嚼这六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利刃刺在他心上,又重重地铰碎了心瓣。他没有起伏地、追着那一股残余的气,说道,“啊,我当然不肯放过你。我凭什么放过你?”

怀桢从他的怀抱里离开了。他就这样沉默地看着,看弟弟那一副乏力而衰弱的身躯,手脚并用地爬到他面前三尺之地。好几次他想伸手去扶他,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最后他却是一动也没有动,背靠烛火,衣装盛丽,像一具上古帝王的干枯塑像。

怀桢的身子向前一仆,叩下头来,“扑通”,额头便砸出一个血痕。

“陛下!臣弟从未有谋逆之心,天日昭昭可鉴。君兄在上,臣弟不敢辩白,只求一车一马,返回齐乡,布衣终老。如蒙不宥,以死谢罪,亦绝无怨言。”

“以死谢罪?”怀枳轻轻地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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