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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的邪神,质子携此物赴宴,其志不小,其心可诛。”
却是齐王怀桢回应他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有什么图谋?”
云翁道:“小老儿只通道术,这个……朝堂上的事情……”
“他要害公主。”魏之纶冷冷接话,声音如金玉坠地,往而不返,“他明知皇上有和谈的诚意,却要害公主性命,若他得逞,和谈自然破裂。这定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背后恐怕还有匈奴单于的指使。”
——匈奴单于背后还有谁?钟弥。
若说有谁最想看到两国混战,自己渔翁得利,那就是钟弥了。
怀桢微微凝眉,又侧首看了一眼怀枳。
满堂寂静。
质子暴死,“邪神”现世,剧变之下,怀枳却始终一动不动,只是五指攥紧了御座上的龙头,骨节青白凸起,指甲几乎断裂。渐渐那惊疑嫌恶都掩去,眼中的惊涛骇浪复归平静,他眼帘垂落,审视地扫过殿上众人。那无情的目光如冷而柔的鞭梢,掠过装神弄鬼的云翁,掠过正义凛然的魏之纶——最后,停留在齐王怀桢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怀桢甚至以为自己要被他看穿。
他不得不僵直了身躯,咬牙控制自己的表情,又刻意放轻了语调:“陛下?此事关系重大……”
“魏之纶。”怀枳开口,却道,“你携兵带甲上殿,是何居心?”
“今日之宴,商谈和亲,与公主息息相关。”魏之纶直着身子道,“臣担忧质子有不臣之心,坏和谈大计,臣有护卫公主之责,不得不预作防备。”
“预作防备。”怀枳的手指屈起,敲了敲御座上的黄金龙头,冷冷道,“但是你先动手的。”
魏之纶生硬道:“是。”
怀枳闭了闭眼。“来人,将魏之纶下诏狱。杨标,”他冷酷地点名,“仔细审问。”
廷尉杨标出列应下。此人是先帝留下来的酷吏,怀枳端详他片刻,终而摆摆手。杨标当即招来武士,将魏之纶押走。
魏之纶并不抗拒,只朝着上方咚咚咚磕了三个头,便转身阔步离去。鸣玉蓦地掩住了口,一声呜咽断绝,在她眸中闷出一片雾气。
怀枳静了片刻,又道:“匈奴狼子野心,谋害公主,所谓和谈不过缓兵之计,朕今知之。”
他站了起来。
皇帝身形挺拔,长袍垂地,自高处望下,便凛凛如玉做的神仙。
“张闻先。”
“臣在!”
“李劭。”
“臣在!”
“齐王——梁怀桢。”
怀桢猛一抬头,却只对上皇帝冷静无波的目光。他心头一颤,也快步走下丹墀,随诸将领一同跪下:“臣在!”
“着齐王领北军三万,张闻先、李劭为副,开赴雁门,与黄为胜会合。”怀枳一字字平静地道,“伺机决战,夺回云中。”
“臣遵旨!”
洪亮的应答声一重叠着一重,在大殿四壁震荡出闷雷般的回响。怀桢抱拳叩头,心中骇然,不敢相信一切竟来得如此容易——
哥哥,他到底是相信了,还是看穿了?
“——陛下英明决断,必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尚书左丞钟世琛断然出列叩首。
怀桢一凛,些微的恐慌立时随着血液倒流回心脏。而后群臣也都争先恐后地山呼万岁:“陛下英明!”“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怀桢抬起眼。
他的哥哥,并没有笑,也没有任何得意之色。只是永远的冷漠,如一片无尽的旷野。
*
一场大宴,竟在死亡与赞美中出其不意地散场。
自恢宏前殿的偏厢而入,穿过两进大殿,灯火稍短,才渐渐觉出秋凉。夜露牵着人的衣袂,月光流下假山奇石,扫出一片凄凄的鬼影。
“殿下。”寝殿庭落之前,中常侍留芳躬身行礼,“皇上还未歇息。”
怀桢颔首。欲往里走,却见庭中跪了一人,身影孤伶伶地,似被月光洗成苍白色。怀桢吃了一惊,快步上前要去拉她:“鸣玉?你这是做什么?”
鸣玉仍穿着大宴上那一袭华美的十二色重缘袍,发髻间步摇轻动,金光贵盛。“六哥哥。”看见哥哥,虽有本能的委屈,却咬紧嘴唇不肯流下泪来,“我想求皇上……求二哥哥放了魏公子。”
怀桢顿了一下,晾在空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握了握,“魏之纶殿上犯禁,受审总是必要的。”
“那个杨标,谁人不知他手段,魏公子定会受刑的!严刑逼供,于国政又有何益处?”鸣玉抓住他衣袖,哀哀抬眸,“六哥哥,你知道,魏公子是忠心的,他只是冲动……”
“他毁了两国的和谈。”怀桢的声音僵硬。
“你……你也这样认为?”鸣玉不敢置信,慢慢地放开手,好像直到此时,才第一次认清楚怀桢的模样,“明明是那质子有意挑衅,还带了匈奴的邪神……”
怀桢“哈”地笑起来,笑声又突兀截断在初起的秋风里。云翁那一派装神弄鬼的说辞,还真的能骗过大多数人,甚至连鸣玉都信了——他便觉出一种无话可说的荒诞。天已凉透,他心头一团乱绪,要留住鸣玉,要保下陆长靖,要生擒钟弥——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却没有一件能与人言,哪怕是他要保护的人。
“阿燕。”他侧身唤人,“带长公主回府休息。”
鸣玉立刻道:“我不回去!我要跪到皇上见我——”
阿燕听话听音,不敢上前,怀桢的眼神却冷下来,重复:“阿燕。”
纵是一介宫人,也知晓到底谁的话更有分量。阿燕只得快步走到鸣玉身边,温声劝慰:“殿下,请您随婢子回去……”
鸣玉瞪着怀桢,怀桢的目光沉沉地与她相撞。他便明白,妹妹已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于是只能晦涩地道:“便是魏公子在此,也会劝你回去的。没有用的,鸣玉,你便是跪上一辈子……也没有用的。”
“六哥哥。”鸣玉那双渗透血丝的妙目中再度涌出泪水,她却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六哥哥!”
“听话。”怀桢的语气软下来,抬手,轻轻摸了下她步摇上的金珠。他终于还是妥协,“……我去帮你说一说,好不好?”
第86章 去还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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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玉终于离去。秋风更凛冽几分,四面八方的高墙上映出四五个惨白的月亮。怀桢拢了拢衣襟,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表情不那么僵硬。而后才迈步,踏过一地秋霜,走入承明殿最深处的寝阁。
他的哥哥竟还没有睡觉,正坐在床边席上,手中执笔,悬腕凝神,在奏报后书写朱批。字迹沉着而峭劲,是他一贯的风骨。他面前的文书已经摞得高出他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