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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您这样反复申说,是觉得孤会欺瞒自己的亲哥哥不成?”

*

张闻先被他一句话怼了回去,终于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拖着滞重的脚步从雨中离开。

怀桢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

“殿下。”是钟世琛在他身后轻唤。

“钟尚书。”怀桢转头看他一眼,“张将军怨怪孤了。”

钟世琛罕见地沉默。怀桢便笑了笑,道:“孤知道,张将军是忠臣。孤不动他便是。”

钟世琛拱了拱手,“殿下英明。”

怀桢的笑意便更为寥落。

“殿下,还请这边走。”

钟世琛一转身,便向前殿后方的小道中走去。怀桢顿了一下,当即遥遥地跟随在后。

转过几个拐角,地势愈低,雨水洗过宫墙瓦当倒灌下来,小道上种植的木芙蓉被吹刮得东倒西歪,乱红一地。哗啦啦的雨声遮掩了很多不必要的声响,直到怀桢看见那墙角下瑟瑟地跪了一人。

一名布衣荆钗的女子。

“梦襄?”五尺开外,怀桢停了脚步,微微眯起眼睛。他浑身也淋湿透,雨水沿着他衣袂上绮丽的暗花或明或暗地闪烁。

陆梦襄俯伏在暴雨泥地之中,声音里含着泪,即刻就要决堤而涌流:“殿下!请殿下救忠臣!”

*

“——陆娘子请起。”

怀桢上前半步,伸手虚扶。陆梦襄却视若不见:“除非殿下答应搭救父侯,否则臣女不敢起身。父侯孤军深入,或在必死,但绝不可能投降匈奴,还请殿下明察!”

怀桢听着,忽而一笑。明察?我再明察,有什么用?

他望向钟世琛:“看来钟尚书还没有同陆娘子解释过。”

钟世琛垂下眼帘,随着风雨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是,此事机密,臣不敢同任何人妄言。”

怀桢道:“是啊,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个人身陷死地。”

陆梦襄浑身一颤,抬起头,“殿下……殿下是否另有计策?”

怀桢撩起衣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陆梦襄发髻凌乱,湿润的双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两人的目光平齐,都陷在这个湿泞的角落。

“陆将军,正在黄为胜处待命。”他温和的声音几乎转瞬就化作一阵捉不住的气流飞散去,“他一切都好。”

陆梦襄蓦地一震,几乎要在雨中跌倒,却被怀桢护住,风雨之中,似一个贴心的拥抱。陆梦襄却冷得发抖,浑身如坠冰窟,难以置信地问:“他……他是故意消失的?不是说,他带兵出塞,深入大漠……”

怀桢抬起头,目光穿透雨帘,望向那宫墙尽头拐角处的窄门。他的下巴摩挲过女子发间,喉咙微动,声线更低、更冰凉:“他的二十万南军,对孤还有大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帝所任用的那些人,张邡也好、冯衷也罢,乃至柳学锦、方尚庭,都没有一个懂得军事的玄妙。倒是远在匈奴的钟弥,说不定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陆梦襄牙关战战:“这、这是欺君罔上、抄家灭族的大罪……”

“是啊。孤也不过是做一个赌。”怀桢叹了口气,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又看住她的眼睛。前世的他们做过夫妻,他心底终究存了几分温情,但今生的陆梦襄,看着他的眼神却满是恐惧。

或许他也早就变了。

“孤若不如此,陆家早已被张邡发配掉了。”怀桢平和地道,“皇上想要南军,迟早会对陆将军下手,匈奴就是皇上借来的刀。说得这么明白,你该懂了吧?”

陆梦襄咬住了牙。冷雨侵逼她全身,而齐王的眼底只有一片无情砂砾。是利用也好,是欺诈也罢,时至如今,父女悬隔,生死不知,她也只能跟随齐王,孤注一掷。

她双膝后缩,退至墙根,向齐王再次深深地、深深地叩首。

怀桢直起身子,沉默地接受了。

眸光向那窄门处微微一偏,便见一抹紫色衣影慌乱地掠过。

*

精致的绣鞋沾了小道上的泥,冯令秋急得跺了跺脚,命侍婢给她擦干净,自己撑着伞等在丈夫下朝的必经之路上。

怀孕已近六个月,虽然盛夏潮热,她却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笨重的衣着下,几乎看不出肚腹如何。近来冯衷在朝上连连受挫,她的神气也似消减许多,隔得远远的望见泗水王怀栩朝她疾步而来,目光又沉了下去。

怀栩自有宦侍给他撑伞,但他心意急切,仍是淋了半身,匆忙赶来道:“你怎么来了?”

冯令秋望着怀栩,片刻,才轻轻道:“风雨忽起,想来接一接你。”

怀栩揽过她肩膀,到宫外马车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踩上了车,才微微笑道:“王后有心了。只是王后也要留意腹中孩儿……”

“这腹中孩儿,也不知捱不捱得到出世的那一日。”冯令秋却忽然截断他的话。

怀栩愕然:“你说什么?”

冯令秋抿住嘴唇。车马起行,车轮绞起杂密的雨声。她过了很久,才道:“当今皇上,已只剩下郑太后一个长辈了。”

“你什么意思?”怀栩皱眉。郑太后是他的亲母,论位份不过诸侯王太后,虽然是长辈,但在朝事上并无分量。皇帝登基之时,半邀请半胁迫地将郑太后从泗水请来长安,那时他还很是惴惴了一阵。如今好不容易相安无事——“母后她什么都不懂的。”他又斟酌地补了一句。

冯令秋笑笑,“你看你,皱什么眉头?我尚且什么都没讲呢。有些话,你们男人不好说,比较好是让女人去说……”

“什么话?”

冯令秋理了理衣襟,“车骑将军陆长靖之女陆梦襄,与齐王殿下情投意合,眉来眼去,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想皇上肯定也看得出来。陆氏以南军建下定策之功,有了陆氏做岳家,齐王就掌握了南军……皇上那里,恐怕不会好看。”

“你想让母后去说?”怀栩并不愚蠢,一言道破,便见冯令秋的脸色僵硬。他叹口气,“令秋,陆将军如今下落不明,朝野群臣风声鹤唳,我们又何必去搅这趟浑水?”

“你怎么还不懂呢?”冯令秋却拧着眉,“你怎么直至今日,还以为我们可以独善其身?”

怀栩低声:“今日朝上,齐王力排众议,皇上言听计从,几乎是一言九鼎。他二人共治天下,推心置腹,很明显了。令秋,让冯公少说两句吧。就算不是为我,也为你腹中的孩子……”

“孩子。”冯令秋蓦地冷笑一声。她悠悠然转脸看向丈夫,鬓边那紫玉钗的阴影便轻轻从怀栩脸颊边晃过。

她过去也曾迷惑于怀栩的温柔体贴。在她失落的时候,这男人总能拉她一把;可为什么,在她想要往前走的时候,这男人却要拖累她呢?

也许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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