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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糟。怀枳越读越笑。也不知冯衷究竟是要将齐王比作夏姬还是比作董贤,在这饶舌的老儿口中,兄弟共处,最大的危险竟是为了女人反目。这怎么可能呢?
他将简册往面前的案上一扔,“泗水王,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众臣皆是一惊。廷尉张邡立于前方,也蓦地抬起头,好像想要看清皇帝的表情。然而被点了名的泗水王怀栩却似早已预料到此刻,拖着沉重的步伐出列,掸了掸衣袖,伏地奏陈:“冯丞相所奏,是君臣万世相安之道。齐王殿下功劳颇著,望陛下为齐王择地处之,以彰优宠。”
这翁婿二人,一个威胁,说齐王搬出宫去,才能保后宫安全;一个劝诱,说齐王搬出宫去,乃是对齐王的优宠。一唱一和之间,倒有不少大臣暗中点头,以为在理。怀枳沉默望去,阶下跪伏的泗水王,其实,同样也是他的弟弟。
这个弟弟过去毫不起眼,处处谨小慎微,是何时开始竟有了野心?是冯家逼迫他的,还是挑唆他的?是因为冯令秋怀娠,他自觉有了后人?是因为泗水县实在太偏太贫瘠,让他知耻后勇?
抑或他根本也只是随波逐流,被裹挟着推上台前?
怀枳思忖着,审视着,又无情地勾起嘴角。他想起就在前些日,怀桢是如何牵着他的手,流着泪说“我不想同你分家”。他想起自己问怀桢“谁同你讲过什么”,怀桢却隐忍不言的表情。还不明显吗?是谁逼迫得怀桢流泪、隐忍,是谁逼迫得怀桢收到礼物也不高兴,还不明显吗?
他倚着凭几,目光飘落在那一份散开的奏疏上。又见众臣一派森严戒备的模样,他先展颜一笑,温和安定地道:“些许小事,不足以贻误军机。此事可再议。”
皇帝此言,没有当场驳议,已是给足了冯衷面子。但身后黑压压的无数目光盯视着,冯衷总不能退却,梗着脖子又道:“马上就三月了,齐王冠礼在即,陛下如不御准,臣与众礼官恐无法做好……”
“既然做不好,那就不要做了。”怀枳懒懒地截断他的话,“——钟世琛。”
钟世琛步出行列,“臣在。”
“你不是与阿桢情谊甚笃?”怀枳笑了一笑,“阿桢想要怎样的冠礼,你去问一问他,筹备起来。”
五十根廊柱的承明前殿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皇帝明明眼带笑意,坐姿舒展,但冯衷的整个身子却都开始发抖。骨骼在肉身之内恐慌地相撞,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格格”之声。
皇帝的意思,竟是要为了齐王而放弃他了。
“臣遵旨。”最终,是钟世琛一板一眼的声音响起。
怀枳抬眼,扫过面目各异的群臣。这些人的表情色彩纷呈,好像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齐王与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张了张口,看似对钟世琛说话,却要敲打殿上所有人都听见:“朕与齐王共治天下,不分你我,齐王若高兴,便是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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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宜无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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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后,皇帝在侧殿更衣,一名小黄门来到门边,伏低身子道:“陛下,冯丞相还有话,希望呈陛下清听。”
怀枳抬起头,由宫人纤手伸到颌下为他解下冕旒,珠串摇出一阵清音。他平和地道:“还有什么话,不能在朝上说?”
“冯丞相说……”那小黄门咽了一口唾沫,飞快地道,“请您即刻回常华殿,看看齐王正在交接些什么人,便可知他的奏疏无一句虚言。”
怀枳停顿下来,披着解了一半的袍服转身。他身材挺拔,日色自菱窗外透入,便如一座玉山将阴影倾在这小黄门的身上。小黄门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连连叩头,怀枳却仍平静极了,连眼底的波纹都不曾一动。
待小黄门磕得头都要破了,他才开口:“冯衷给了你什么好处?”
“陛下明察!奴婢……奴婢本不认识冯丞相!是方才下朝时,冯丞相的一名家臣拦住奴婢,让奴婢向皇上进言……”
怀枳微微一笑。“朕也想不到,朕的身边,竟是冯家的人。”
小黄门大吃一惊,脸如灰土,磕头如捣蒜:“陛下恕罪!奴婢真的不是冯家的人,奴婢连冯丞相的脸都不识得啊!”
他泪流满面,动作激烈,衣袖里忽而跌出一只金器,骨碌碌滚到皇帝跟前,被皇帝一脚踩住。
怀枳低头,才发现这器物乃是一只翠鸟形状的酒盅,鸟身为黄金,鸟头上点缀青绿翡翠,一望可知价值不菲。
看来这小黄门的确是一时利欲熏心,才给冯家做说客来了。
他朱履一踢,那酒盅酒盖分离,鸟头鸟身断开,鸟头又骨碌碌地滚回了小黄门的膝盖边。
“带走。”他道。
小黄门哀叫着被拖了出去,悲惨的声音高亢震动殿顶的平棋。殿内宦侍皆一动不敢动,而为他更衣的宫人手都在发抖,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才终于解开那繁重的朝服,金龙在衣料皱褶间腾舞,又转瞬灭没于海浪。怀枳微微眯了眼,看向这个并不熟识的宫人。
有一股烦躁之气郁结胸中,升至喉咙,他强压下去。
“阿燕呢?”他问。
宫人道:“阿燕不在,今日是奴婢伺候——”
怀枳抓住了她不知所措的手。她又是一颤,眼睫上几乎要坠下泪来。然而下一瞬,怀枳的手已钳住她的下巴。
而他的声音仍是温和的:“那么你,又是谁家的人?”
宫人的泪水终于盈盈而下。目睹之前的教训,她不敢再有所隐瞒:“奴婢、奴婢身受柳太傅的大恩……”
“一个两个,都来算计朕。”怀枳叹了口气。他说的话如此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在说今日天色不好,对弈输了两子,御花园里有新花落下。他放开了宫人,宫人跌出数步,又不敢走,只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都在朝他下跪。朝服穿久了太热,汗水流下脖颈,像是被热火炙烤。每一个人,明知犯了大罪,还要朝他下跪。就不能自己去领死吗?君君臣臣的把戏,有时让人激昂,但更多的时候只让人无聊。
冯衷是以为朕离不开他吗?就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若说殿上谏诤是刚直,那么方才放话就是愚蠢。而柳学锦,柳学锦又是什么东西?前朝余孽罢了。
更衣之后,怀枳又接见了几名将领,尤其是陆长靖,此次他委陆长靖为车骑将军赴云中御敌,嘱托不少。君臣谈至黄昏,皆已困乏,久安见机行事,吩咐御厨先备好酒菜。承明后殿陈有软榻矮几,一应用物俱全,皇帝每每忙于朝事,经常直接在此歇宿,久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