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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原都在防备钟弥的突袭,万没料到殿内变生肘腋,急急奔来,乱糟糟的兵戈齐响。天光在宫门上方打开了一线,傅霜知道,往南走,绕过太液池,经御花园,便可以到东宫。这些宫墙里的路,她走了十多年,她已太熟悉,只要能奔到阿桢身边——

然而心腔却好像逐渐被黑暗锁住,无数辨不清方向的黑手朝她抓来,水银是下沉的浊物,她的灵魂却挣扎着要飞飘,脚步再也挪动不开,心跳也愈来愈微弱……

她手抓心口猛一咳嗽,便吐出一团黑血!

阿桢在东宫,鸣玉在南军,阿枳在长安城外……

她还在计算,她计算了一辈子,却好似也算不清楚,她与孩子们之间,最后的距离。

最后的一刻,她却想起二十四年前。

衰老的也曾英俊,刚愎的也曾温柔。在僻远的中山国,寥落的王宫中,原只有他们两个。

“大王要去了长安,那才是丽人如云,不会再把妾放在眼里了。”

“长安有什么好?又没有你。”

慌乱而沉重的钟声穿透云,穿透雪,从温室殿盘旋而上,如巨大的阴影笼罩开来,直到将整座长安城覆盖。

怀桢站在东宫大殿前的九十九级白玉台阶之上,眺见钟弥带领的军队与东宫卫士迅速汇合,已向这边如海潮般涌来。更远处,太液池的云遮雾绕之后,是那金龙盘踞的温室殿,也是那钟声的来源。他往前只奔出几步,长风浩荡间,便听宫人们在一旁惊慌传话:

“皇上崩了……皇上崩了!”

他蓦地抓过一名侍卫的衣领,急问:“傅贵人呢?”

“傅贵人?”那侍卫睁大眼睛,“傅贵人同皇上殉在一处了!”

怀桢一怔,当即脱口否定:“不可能!”

侍卫不明白他的意思,只道:“殿下,留公公他们都被钟将军——被叛贼扣押了,长沙王马上入城!接下来当如何办,还请您示下!”

怀桢脸色白了下去,后退两步,眼瞳在巨大的震惊过后,却是呆怔的,像是被一只大手突然抛扔到这世上,他什么都未及准备,陌生,恐惧,孤独。

他便这样呆怔地扫视身边人。可这些人也无非是宦官宫女、大臣侍卫,没有一个比他地位更高了,他们反而要依赖于他。

他们不知道他也只是靠着侥幸活到了今日。却把天赐的侥幸错认作了自己的高明。

他算好了的,明明都算好了的……然而错了,一子错,满盘落索。

母妃明明是被钟家人害死的,如今钟家都自身难保了,谁还敢对母妃动手?!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不敢相信:“不可能……”

然而话音未落,脚下竟踩了个空,便往那九十九级台阶重重地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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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46章 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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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钟声,风雪声,厮杀声,在长安城北,搅作一团。

戍守此处的大将军嫡系军队,早已抵挡不住抢先一步登城的长沙王精兵的攻势,此刻听闻丧钟,更是乱了阵脚。未央宫不时有快马传来消息,先是说皇上崩了,之后又说东宫已被占领,太子殿下也遭杀害,守城将领群龙无首,只等钟弥发令时,一名少女带数百将士终于抢上城楼,与他们杀作一团。混乱之中,少女摸至吊桥边割下了绳索,又飞身高呼:

“——父亲!”

那守城将领向外一望,才发现不知何时,骁骑将军陆长靖已带着黑压压的人马涌来!吊桥一放,城楼顿时失守,将领还想活捉那少女,却见她身手矫捷如猿猱,径自攀着绳索而落,连放箭都追之不及。

“将军!”副将道,“太子已逝,钟家要倒,将军此刻若瞻前顾后,可就两处不讨好了!”

太子已逝,钟家要倒……那将领惶恐无极,立在城墙上四下而望,回头时目光一凝,却对上黑漆漆的箭镞。

拉得满开的长弓彼端,是一身红衣银甲的长沙王。

他后退一步,心中念头千转:此时此刻,若向长沙王臣服,不知能否得到宽宥?他素来只在传闻中听过这位长沙王的事迹,知道长沙王儒雅温文,宽容和善,与下人交谈,也从未将声调抬高半分。如今长沙王眼看将是新帝了,自己不可不识时务,若好生求几句情,万一还能再谋个一官半职……

他双手掸袖,双膝一屈,便要跪下——

长沙王的铁箭却嗖地射出,毫不犹豫钉入他的膝盖,令他整个人向前跪伏下来!

鲜血顿时将他包围成一座高墙上的孤岛,他抬起头,看见长沙王再次接过了身边人递过的黑箭,再次拉开了弓。

长沙王孑然立于城楼之上,长风酷烈呼啸,有汗水自那银盔下铮然滑落,映出冷亮的日光。

这一回,直直射中了这位不知名的将领的心脏。

鲜血迸出的刹那,他突然明白过来。长沙王怀枳,英姿凛凛,目光如炬,着意要拿他做自己千秋万世的第一个铺脚石。

大将一死,余下的将士瞬间倒戈——

“恭迎长沙王!”

“恭迎长沙王!”

“恭迎长沙王!”

自北城楼而下,至横城大街,分不清敌我的将士们皆以枪撼地,呼声震天。长沙王怀枳披风扬起,纵身上马,抬起手中长鞭,重重地挥打下去,骏马扬蹄飞奔,于是无数刀戈的啼鸣宛如欢呼,宛如承载他飞翔的花簇,再度哄哄然往四方抛散:

“长沙王万岁!”

“长沙王万岁!”

“长沙王万岁!”

正前方遥远大道的彼端,便是那座巍峨的未央宫。宫门已在长公主和鸣玉公主的授意下打开,以迎接它新的主人。

这一刻突然太近,近到不甚真实,但来不及恍惚,他已经纵马越过。钟弥,以及钟弥的军队呢?他们为何崩溃得如此容易,为何没有负隅顽抗?他已无暇再思考了,也许是弟弟为他铺的路太顺、太华美……

皇帝死了,太子死了,钟弥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再如何兴风作浪也不可能自立为王。他终将迎来他自己的千秋万世……

承明殿东北方的东宫,有九十九级白玉台阶,虽然比承明殿稍矮,但已足以彰示储君高不可攀,为世之楷模。怀枳并未向那边多捎一眼,目光始终紧盯着承明殿的御座,马蹄高高抬起又落下,每一落蹄,几乎能砸碎承明殿下长长的倾斜的白玉甬道——他就那样,骑着马驰骋上了承明殿前殿!

金龙盘舞的檐廊之下,纯黑的骏马长身立起,发出破空嘶鸣。怀枳笑了起来,越是这样的时刻,他似乎越是有耐心,甚至低下身去,动作柔和地抚了抚马儿黑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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