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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笑了。
终于能让怀桢满意,怀枳便觉得这一刀挨得不冤。他艰难地圈着弟弟,自己开始拔刀包扎。怀枳从小受欺负、受暗算,一个人做这些做得多了,也就很熟练。
怀桢一声不吭地在哥哥怀里看着。
十九岁的哥哥,尚且是很疼爱他的。
他需要重新思考这一切。他很清楚自己会因为什么而死,不论如何,他要试一试,避开那命定的因由。
还有十年……
可是,他的母妃,他久别重逢的母妃,却只剩下三年可活了。
*
前殿外的灯火,一盏盏地熄灭了。山风从高处呼啦啦地拂下来,拍打着寝殿包金的窗棱,像是海啸掀起巨浪的涛声。怀桢缩在床上,终于安分了,但看见哥哥的伤口又懊悔,眼泪不出声地掉,怀枳便拥住他,讲故事给他听。
怀桢没有像往常那样活泼地提问,也没有再说那些过分的话。听完了《左传》上的曹刿论战,还要拉着哥哥的手。
“该睡觉了。”怀枳给他掖了掖被角。
怀桢只是拽着他手,柔软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漆黑的眼瞳里眨着亮光。
怀枳便笑:“好,我先不走。”
怀桢好像便高兴了一些,手也攥得不那么紧了。然而片刻后又得寸进尺地问:“你不陪我睡吗?”
“你今日给哥哥出了个好题目,哥哥还需去写奏陈。”
噢。怀桢的脸鼓起来,又瘪下去。怀枳戳了戳,虽舍不得,但还是打算吹灯了。如此亮堂堂地,也不知阿桢何时才能睡着。
“不吹灯!”怀桢却突然又拦住他。
怀枳道:“你还怕黑?”
怀桢不言。
怀枳笑道:“阿桢,你长大了。”
“长大了不能怕黑吗?”怀桢顶道,“我怕黑一辈子。”
“好。”怀桢顺从地应和他。怕黑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怀枳自愿意惯着他,便给那羽人托着的铜盘上又加了不少灯油。羽人的翅膀方才被磕坏了一角,但不仔细瞧还瞧不出来。
“哥哥。”孩子乖顺下来,声音便很可爱,在帘帷里细响,“我是不是在做梦?”
怀枳打了个哈欠:“你闭上眼睛,就知道什么是做梦了。”
“哥哥,我的字好丑。”
“哈哈。”
哥哥很难得笑一笑,怀桢原本都闭上了眼睛的,此刻蓦地又睁开。然而哥哥脸上的笑影已不见了。
“哥哥。”最后,怀桢说,“你说我长大了。”
“是。”怀枳心不在焉地敷衍,“你都十五岁了。”
“那哥哥,夜御十女是什么意思?”
“……”
*
子时过后,行宫内都灭了灯,宫门下当值的戍卫也渐懒散,抱着兵器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起盹儿来。
一个武将服色、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没有佩剑,发冠亦解开,仓皇走出班房,对左右道:“我出去一趟。”
卫卒乍见上司,吓了一跳,还未及应声,后头却又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这么晚了,陆卫尉要去何处?”
陆长靖如见鬼一般不动了。许久,才将身边人都赶走,转过身,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二殿下,这么晚了,您倒也很有雅兴。”
怀枳从班房一侧的松柏阴影下走出。虽在夜中,他却穿着一身典雅的儒衫,宽袍大袖,神姿隽雅,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白玉冠中,而那绀青的衣领便从颈后沉稳地托起他的发髻。他安然地笑:“我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把弟弟哄睡——你也知道,受了伤的孩子,比较会拿乔。”
陆长靖脸色一时发白,一时又发青。对方在他面前提起六皇子,用意昭然若揭——“你,”他咽了口唾沫,“你还要替六殿下,报仇不成?”
怀枳笑道:“我若要报仇,为何来找陆卫尉?”
陆长靖的心思蓦地一转。原以为已走到死路,没料到对方又给了他台阶,他于是弯下了腰,延请:“外间风冷,还请二殿下入房内叙话。”
怀枳疑惑:“陆卫尉不是还要外出么,不去了?”
陆长靖讪笑:“二殿下既来,我还出去做什么。”
*
陆长靖将怀枳请入了卫尉所居的官舍,比惯常值守的班房要宽敞一些,又令自家的小女儿出来奉茶。
那女郎约莫十五六岁,容貌清秀,但荆钗布裙,动作平稳而拘谨。怀枳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陆长靖赔笑道:“听闻今日圣上下了诏书,让太医署务必倾全力救治六殿下的伤。想来殿下您也不用为此事发愁了。”
“他?他活蹦乱跳的,我有什么好发愁。”怀枳温和地道,“我只是为陆卫尉发愁。”
陆长靖后背一冷,“殿下这是说哪里话……”
“我怕太子看你不是人,迟早要灭你的口。”
陆长靖猛地从席上跌坐一边,立时又爬起,面向怀枳跪下了,“殿下,殿下可不要乱讲!”
怀枳竟然便真的不讲了,端起茶盏,将杯盖往杯沿上轻拂,悠悠地吹了吹水上的茶末。
然而这长久的沉默却令陆长靖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今日听闻承明殿上的事,也不知二殿下有什么通天的才能,将遇刺一案变作了自家的资本,竟一下子夺去了太子登封时的位置。据说东宫那边,太子已经发过好大一通火,最后还是被钟皇后按住,要太子让出位次,不去和二皇子争。太子性情偏狭,只会认为这是陆长靖没将事情做好反而连累了他,陆长靖夤夜出门,正是想去找大司马大将军陈情的。
陆长靖看着怀枳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心中愈加没底,终于,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殿下、殿下莫非有法子……”
“我有法子,”怀枳摆摆手,“只不敢乱讲。”
“殿下!”陆长靖苦了脸,“您该知道,那贼人纵然是东宫……可他和我,真的没有分毫关系!您想啊,若是我贼喊捉贼,怎么还会帮六殿下去叫周太医?”
“我知道。”怀枳宽容地道,“宫里从来不缺替死鬼。”
陆长靖痛苦地停顿了一下,又往前膝行几步,几乎要攀着怀枳的腿求情:“殿下,求殿下给臣指一条明路……”
怀枳放下茶盏,从怀中拿出一封文牒,径自抛在了地上。
陆长靖连忙去捡,打开一看,面色大变:“这是出入东宫的函件?这是——这是那贼人的文牒?”
“不是。”怀枳一哂,“太子做事,怎会留下证据。”
“那——”
怀枳好像没料到他还未想通,不由得又笑起来。“陆卫尉,你说那贼人,为何能闯进后宫,闯到我弟弟所在的昭阳殿来?”
陆长靖道:“他身上有入宫的文牒,经过查验……”
“那文牒是真的,是假的?”
陆长靖蓦地滞住。他不敢置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