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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仿佛根本不会计较什么十年百年的基业。他往前迈出一步,那海浪便也随着呜咽地退却一步,于是他再走一步,再走一步……
可是当他的足尖终于沾到海水,那海水却骤然变成了烈火,猛地往高处窜烧起来!
一个巨大的黑铁的牢笼从高空抛坠下来,只一刹那,沸腾的万物都被它罩进黑暗里。
——“梁怀桢!”
*
廷尉狱中,火色森森,白骨累累。廷尉张邡端坐在七尺刑台之上,扬着一双吊梢眼,拂着两撇山羊须,手中握着三寸刀笔,声音尖刻地发问:“梁怀桢!你为何要谋篡?”
他受过刑的身体已无法站立,被狱吏抛在荆棘编就的草垫上,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鲜血流干。闻言,他嘴唇微启,低哑地只说:“我要回齐国。”
“你要回齐国,自立为王,颠覆天下,是不是?!”
“我要回齐国,回我自己的家。”
“你以为你齐国,便不是我大胤的土地?!你以为你齐王,便不是我大胤的藩属?!”
“我要回齐国,我从此再不吃他一粒米,再不喝他一口水。
“我发誓。”
*
“哥哥!六哥哥!”鸣玉不停地推他,“六哥哥,大懒虫!太阳都要落山了!”
怀桢猛醒过来,泰山西侧的最后一缕霞光正要收束,将金芒刺入他的眼睛。他胸膛不断起伏,喉咙发干,好像胸腔里还有嘶哑的鸣叫冲之欲出。他伸手拿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枯槁见骨,握住茶盏后,茶水也变成血红色,倒映出他冷青的、死白的面容——
他一下子打翻了茶盏站起来。园中花香袅袅,母妃还熏了香炉,再加上他今晨为自己抹的苏合香,却结合成一种肮脏恶心的臭味。在那华贵的黑暗的轩车中,冰鉴早被打翻,御赐的饭食都开始发馊,他知道这股臭味是在逼迫他投降。他知道他那高高在上的哥哥,还在长安等着他回转身去摇尾乞怜。他知道只要他敲一敲车壁,抑或说一两句话,他就输了。
他就输了!
他宁愿死,也不要输。
他咬住牙往外走,想摆脱这种臭味,脚踝骤然传来剧痛,令他在月门处一跌,踝骨在悉心敷好的草药下发出脆响。但他没有在意,立刻又爬了起来,他的身体纵然枯瘦了,到底还可以站立,还可以走。如果这是梦,那么这些痛就算不上痛,如果这不是梦,那么这些痛,也归根结底比不上他在梦里的痛。
母妃在他身后惊呼,想追赶却趔趄,阿荣只得先去扶她。鸣玉被他吓哭了,还以为是自己的错,哇哇大叫。立德、阿燕都跟上来,不停地说着什么,他却一句都听不清楚。他就这样闯入了自己所居的偏殿,却蓦地顿住脚步。
梁怀枳。
大约是刚刚下朝,他还穿着一身板正的朝服,正立在厅堂上看画。乌黑的头发束在玉冠中,衣衽上暗描着玄龙,袍袖风雅地垂在地面。他转过身看向怀桢,眉宇轩昂,眸光温和带笑。
“我给你带了小羊肉。”梁怀枳说着,身后如幻术般变出一只油纸包裹。那双眸笑得弯弯,好像要同怀桢分享最不可见人的秘密,“你不是最好太官这一口?”
那油纸虽然包得严严实实,但仍透出馋人的肉食的香味,飘散到空中,飘散进怀桢的鼻端。
他望着那春雪般的笑容,突然,开始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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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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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的厅堂上,宫人们还在洒水清扫。怀桢的寝房里则点上了极浓的熏香,烟雾缭绕之中,怀桢赤着双脚坐在床屏里,穿着干净的雪白里衣,也不盖被子,只抱着一只装水的银瓶,不时就要喝一口,但那双嘴唇仍然干燥得起皮。立德给他洗了些水果,他倒也乖乖地吃,然而吃了当即就吐,吐到最后胃里都没有东西,便不停地干呕,又不停去漱口。
怀枳已将那一包小羊肉扔了。他洗漱更衣,又在后殿的院落里站了一会儿,等待身上的酒气吹散去。春夜仍冷,天边的星子一颗颗亮起,仿佛大海上漂浮不定的船灯。今晚渤海国及东瀛来了使臣,皇帝大摆华筵,不惜让太官备上了最高等次的酒食,他们几个陪位的皇子也就跟着沾了光。怀桢从小爱吃太官煮的小羊肉,可是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一旦吃到,小脸都会满足地笑开,会抱着他喊哥哥最好,晚上还要缠着哥哥一起睡觉。
他总是有很多种法子取悦弟弟,哄弟弟那张小嘴说出最甜蜜的话。此刻却全都失灵了。
怀枳终于转身,走入这间寝房,立德等人当即都求助地望向他。他无声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将东西放下出去。
怀枳在怀桢身边坐下,一时没有去碰他。
怀桢也没有动,没有说话。
“阿桢。”怀枳动了动喉咙,喟叹般道,“你是不是怨我?”
怀桢抱紧膝盖,小小的身形团在大床的阴影里,几乎要看不见。但怀枳好像听见他骨骼发抖的格格之声,于是用力闭了闭眼,牙关也咬紧了。
“若不是我离京前锋芒太盛,你原不会被他们盯上。”怀枳话音低沉,“你被人刺了一刀,你差点就死了。可今日早晨,你还是不得不为他们说好话。你怕他们。”
“……哥哥。”怀桢开口,怀枳立刻转头看向他,好像热切地等待着他对自己说点什么。然而,怀桢说的却是:“与皇后斗,与太子斗,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怀枳那俊冷的眉宇微微地凝住了。像疑惑,又像动摇。
他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明日要去登封了吧?”怀桢的话音冷静得不像个十五岁的孩子。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自己?”
怀桢道:“我说得不对吗?”
怀枳望着他,片刻,移开目光,“父皇的意思,太子身体不好,投简封坛的事,届时让我代劳。”
怀桢轻笑。“太子,身体不好?”忽而膝盖往前凑了凑,“哥哥,我今日听说,太子自打来了这边,每天夜御十女——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怀枳没有回答。若在平常,他一定是要管教怀桢不可说这种话的,但此刻他只是沉默。
怀桢又退回去,一脸恍然状,“我猜,应该是说太子身体很好吧?”
怀枳的眼中跳跃着那盏羽人铜灯上的火光。房中没有点别的灯,香炉的烟雾幽幽地将那羽人缠绕住,好像不许他身上的日光飞走。怀枳平静地道:“父皇已经做了安排,母妃是不会上山的,你又受了伤,明日便在山下等着。你和鸣玉若想出外游玩,同母妃说一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