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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说了无数遍无数遍的谎言,因为清楚是谎言,反而更让人觉得烦闷。
想骗人的话,说一次还不够吗?说那么多次,真的不礼貌了!
……烂人!
会为了烂人随口的谎话而纠结不已,她也烂。
办事员道:“都知道的吧,头三天,系统会对夫妻关系进行基本评估……”
她看了看二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遂道:“你们需要训练营的帮助吗?”
在虞灼说话前,纪明纱已经抢先拒绝了:“不,谢谢。”
青年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小妻子紧紧握着的拳头上。
他唇边总是挂着敷衍人的柔和浅笑,此时,却是慢慢地淡了下去。
“劳烦您费心了……”
在青年还在和办事员客套的时候,纪明纱已然冷着脸,转身快步往民政局的门口走去。
“纱……”
青年伸出去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最后,它慢慢地放了下去。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她高估自己了。
叩、叩叩。
高跟鞋不太稳定地敲击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细碎的连音。
想大叫、想尖叫;
想推开他,呵斥“不准靠近我”;
想在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像幽灵一样一个人游荡来游荡去,游荡上起码两个小时。
如果有人的技能是消除记忆,她一定会去拜托对方,把那段时间的记忆全部消除干净。
纪明纱厌恶失控的无序感,偏偏那烂人是个绝对不可控的危险物——她本该保持中立、谨慎的态度,防备他的一切。
好挫败。
他追了上来,又喊了声:“纱纱?”
她的脚步拐了个弯,飞快地和他拉开了距离,并面无表情地绕过了那对忘我拥抱的小夫妻。
晦气!
果不其然,数秒后,身后传来了机器人“禁止违反公序良俗”的警告声。
她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
这种戏码已经看过一次了,完全没必要再看第二次。
现在,她的脑中只有一件事——
过会儿,她真的能跟虞灼心平气和地说话吗?
按道理说,她回档,就是为了逃避。
那现在,逃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还在不自在什么?
“纱纱……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半天,少女才声音闷闷道:“先回去。”
他像是确定了什么,紧接着便道:“是我的问题?”
她跟跳脚似的,立刻道:“不是!”
……这太明显了!
纪明纱你个脑子不好使的笨蛋——!
深吸了几口气后,她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我现在不是很想说话,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包括你——明白?”
这一次,青年的回答,隔了好长时间。
“好。”
她莫名能从中感觉出一些压抑的味道,仿佛他在竭力隐藏起某种微妙而异常的负面情绪。
她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立刻移开了视线。
大概是她想多了,他分明什么变化都没有。
不过,虞灼没有再尝试来拉她的手。
这让纪明纱在松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感到莫名的烦躁。
……她最近烦躁的次数,比起先前一年的量都要多。
她想叹气,但又忍了回去,最后变成了一张凶巴巴的臭脸。
她有什么理由叹气,是她说“不想跟你说话”的。
*
无人驾驶的车辆缓缓在他们跟前停下。
纪明纱先上的车。
从回档开始,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仓皇逃窜的味道。
只是——
高跟鞋,她永远的敌人。
“——!”
因着鞋跟太高,她上车的步子又太快,身子一歪,当即踉跄着往车座上摔去。
——腰被揽住了。
总归是没让头撞在仪表盘上,但对纪明纱来说,还不如一头撞上去。
稳稳托着她的那只手显得很规矩,和“那天晚上”的肆意妄为完全不同。
但而,那过分熟悉的掌温、习惯的掌控力度,还是让少女的喉间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啊”。
“放、放开!”
青年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依然是笑着的样子,和往日无异,却莫名让人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周洋。”她一字一句地喊他,“别堵着路行吗?”
……放开了。
她松了口气,飞快地坐到了最靠窗的位置。
*
她实在是有些太大惊小怪了。
纪明纱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呆呆地想着。
其实他也只是帮忙,她没必要反应那么过度。
……要不回档吧。
再回一次档,情况会变好吗?
……不知道。
她想,她该摆正心态。在新一轮的存档里,她得尽快装成一个没事人。
他什么也不记得。
起码,在这个世界里,他什么也不记得。
……那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她甚至有了一个“恶毒”的念头:如果是担心“败露”,那么,她只要在通关之前,想办法弄死他就好?了。
这是他自找的!
就、就算是她先“主动”的,但是,他为什么要接受?
对啊,根源就在于:他为什么要接受啊?
她也是为了完成任务!
况且,他分明早就猜到了正确的通关办法,却和看笑话一样,一声不吭地看她瞎忙活……
就算死了,那也是人渣应得的报应!
自我催眠到这一步,少女终于觉得,她堪堪跃过了那如山高的心理障碍,可以勉强以正常的态度和某烂人对话了。
然后,她才意识到:那么长的时间里,他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什么情况?
下一秒,青年温和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纱纱,复盘结束了?”
那语气分明很平静寻常,纪明沙的心却是打了个突。
……她为什么要害怕?
等下,对方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近的距离传来的……
*
少女蜷曲浓密的睫毛缓慢地眨了眨,又眨了眨。
她好像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会靠这么近——她似乎默认了,直到某个节点以前,他都将是“安全”的。
在那以前,她哪怕无所顾忌地刺激他,也都是一件无须在意的事情。
当然了,他会克制,哪怕那其实是一件极其考验人的难题。
前提是——
“‘他’亲过你了,对吧?”
前提是,嫉妒心没有冲垮理智的阈值。
*
“‘他’亲过了。”
在水色弥漫的世界里,唇齿分开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了青年笃定的声音。
……他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