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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
不如。
内心的声音断在这里,再如何也说不下去。
因为游闻羽发现,只要生出伤害许娇河的念头,他的五脏六腑就会痛到透不过气。
他将手放在许娇河的黑发上,却未触碰裸/露的颈项,而是一下一下将散乱之处抚平。
许久。
他见许娇河没有回答,苦笑起来,追问一句:“在师母心中,我的目的会是什么?”
身上的醉鬼,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胸腔中的心脏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如果可以,游闻羽只想将今夜的所有记忆尽数毁去。
可就算毁去,许娇河说出口的,不过是她隐藏了很久的秘密。
枉他手段卓绝、灵力通天,奈何消除得了缺憾的记忆,却消除不了她从始至终看待自己的目光。
……
“吭——”
心事流转间,游闻羽的踌躇两难,忽而被低低响起的呼噜声打断。
许娇河的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前前后后经历了太多重要的事情,她枕着舒服的人/肉靠垫,饮了芳醇的美酒,周围的温度又暖和,留下扣紧游闻羽心弦的话语后,已是累得进入了昏沉的梦境。
游闻羽僵硬着身躯,等了很久,确认许娇河睡得不省人事后,才连带思绪一同稍稍放低。
他仰面望着夜空,这次没有再用手背遮掩,放任阴暗的欲求暴露于天地眼中。
一切与许娇河有关的画面,在他的脑海渐次出现。
颐指气使的语调。
灿烂无忧的笑颜。
同小洞天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全然不同的鲜活生气。
仿佛任何快乐与不快乐的内容,都能叫游闻羽下意识轻笑出声。
他沉溺于珍贵的回忆,又嘲讽自己的软弱沉沦。
天光破晓之时,他才揩去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温热,于无人倾听的旷野之中,诉说起自己毫无保留的真心:“小徒是个卑劣之人,从来不甘心屈服于命运,因此忍着剧痛,亲手替换了灵根,因此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发誓要站在众人之上。”
“可仙路何其坎坷吝啬,唯有拥有坚定道心者,才能资格触碰一二因果。”
“我强行更改的水系灵根与体内扶桑后裔的血脉相冲,本就不稳,时时刻刻都有境界破碎、血脉逆行的风险,就算有幸重开天门,也断断挨不过最终的勘尘之劫。”
“所以打从接近师母的那一日起,小徒就在谋算着,如何才能让师母爱上我。”
“然后心甘情愿地替我去死。”
他一边说话,一边释放灵力,自许娇河的脑中取走酒醉后的记忆。
又用一道术法加深对方的睡眠,确保她不会轻易转醒。
做完这些,游闻羽拥着许娇河,单手撑地,从被晨露沾湿的花草地上坐了起来。
在他摊开的掌心,被抽取出来的记忆无声悬浮,浑身上下散发着朦胧的华光,犹如一团游萤。
游闻羽万分眷恋地重新看了一遍,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落败:“可如今,我舍不得了。”
“我已经孑然一身了这么久,想来独自去死也并非难事。”
言罢,他手上用力,脆弱的记忆团不堪承受地化作烟尘,溃散在握合的掌心。
除了游闻羽,无人知晓它曾经来过。
第122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许娇河再醒来时, 已然躺在了熟悉的拔步床之上。
天仙醉虽烈,却是清泉搭配灵植酿造而成的好酒,并不会留下宿醉的后遗症。
她涣散着视线仰面朝天了一会儿, 意识很快回归, 瞳孔也重新聚焦。
见到与真境中布置的一模一样的场景,许娇河有些恍惚, 不知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昨夜的一切仿佛是个梦境。
她只记得游闻羽顺利晋升到通玄期, 又将开辟出来的唯一真境送给了自己。
至于喝醉后的画面, 任凭她将脑海的记忆尽数过筛一遍, 也毫无头绪。
许娇河翻身坐了起来, 举目望去, 四下无人,门外亦不见驻守的女婢。
她又呼唤了几声游闻羽的名字,同样不见回应。
莫非自己还在真境之内?
若是如此,游闻羽又跑到了哪里去?
怀揣着几分疑惑, 许娇河按照从游闻羽那里新学会的办法, 从神念之中唤出了真境的本体。
圆润的光团在掌心浮现,只要指尖触碰其上,便能进入或者离开。
许娇河看到缩小的真境, 才确认昨夜发生的事情, 并非自己的梦境。
她凝神欣赏片刻, 正想尝试离开, 却忽闻空寂的屋外响起快步的足音。
在门扉开启的一瞬, 她赶紧将真境的光团藏了回去。
熹光随着逐渐推开的缝隙涌入房内, 许娇河透过半透明的山水屏风, 看见了露华的面孔。
她稍一愣怔,自语道:“……原来我已经回了怀渊峰。”
“夫人怎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您是怀渊峰的主人, 自然是住在怀渊峰。”
露华脚步轻快地绕过屏风,试图如同往常般与许娇河说说笑笑。
但对方听了她的话,惺忪的双眼间并没有露出回应的情绪。
露华便有些忐忑,以为许娇河仍在怫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然于昨日前往不争峰前发生的事,连忙收了面上的笑意,沉默下来,行至许娇河的床前,恭敬地弯下腰肢,替她穿上新制的绒缎衣裙。
穿完衣裙,许娇河将一双裸/足自衾被间抽出。
露华又开始半跪在马毛织毯上替她套上鞋袜。
她观察着许娇河的表情,见对方不见欢喜,也没有郁色,方才谨慎地开口道:“夫人,奴婢之所以来唤您起身,是因为一盏茶前宗主派人传来消息,想在辰时中刻与您过殿一叙。”
许娇河听见露华的话,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她看向山水屏风上的时辰,距离辰中还有大约一刻钟的空隙。
只要加紧点动作,这些时间便足够洗漱上妆了。
这也正是露华的贴心之处。
她从来只会把必需的时辰预留出来,而不是得了消息就火急火燎地前来搅扰她休息。
迁怒的心绪略收,许娇河看着殷勤妥帖的露华顺眼了不少。
她问:“宗主可有提前说明是为了何事寻我?”
露华回答:“那小弟子倒也没有主动提起来意,奴婢留神探了探,似乎是进攻欲海的事。”
许娇河下意识在心中感慨,纪若昙当真是料事如神。
她嗯了一声表示知晓,穿罢鞋,又由露华服侍着净面漱口,再到梳妆台前坐定。
许娇河在妆奁中挑选心仪的首饰,露华则站在她身后,拿着金丝象牙梳为她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