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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紫台诸多忽视磋磨,如今她不给宋昶一个下马威怎么说得过去。

露华又等了片刻,见许娇河只是盯着丹枫树不放,并未给出明确的指示,心中便了然几分。

她拍了拍裙摆站起身:“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就去拒绝恒明君。”

许娇河的思绪被她的话音拉回:“慢着——”

她不紧不慢抹去指腹上沾染的泥点,想了想,轻飘飘地说,“我要见,你带他去濯尘殿。”

露华尽管诧异,依旧领命前去。

许娇河却没有立时见客的意思。

她晾着宋昶,慢悠悠地回到内院,泡了个半个时辰澡。

而后又挑选首饰、描眉画眼,耗费了另半个时辰。

……

别看露华对着许娇河颇有种溺爱女儿的姿态,但她到底是纪若昙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婢,哪怕面对被放了一个时辰鸽子的恒明君,依然不卑不亢,面带笑容,端起茶壶替他斟了第三次水。

“夫人前端在欲海之战中受了点伤,是而行动不太方便,请少宗主勿怪。”

她口称抱歉,实则面目舒展,半分不好意思的神态也无。

宋昶瞧着有趣。

他记不清几个月前来拜祭纪若昙时,这个女婢是何等的态度,只觉得狗随主人,许娇河一副难伺候的娇气模样,她的贴身侍女自然也脾气软不到哪里去。

“无妨。”

宋昶用指腹摩挲着掌心如同女子肌肤般细腻生晕的茶盏,徐徐道,“本君在此处多等一会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再过一刻,若父亲和明宗主商议完事宜还不见本君回去,少不得一同来候着。”

无衍道君纪若昙在小洞天内地位超然。

作为他的道侣,许娇河就算晾着宋昶一会儿也无人敢有二话。

但倘若紫台宗主宋阙也一起来等着,那这桩事的意义就发生了改变——毕竟连贵为仙道魁首的明澹都没有让人久候,许娇河的这番行为处事,便有藐视同道、挑衅宗首的嫌疑。

宋昶委婉的言语下隐含的锋芒分外锐利。

露华自是知晓此中关窍。

她的额头隐隐沁出层看不见的冷汗,心道小祖宗怎么也不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

这样想着,露华屈膝向宋昶行了一礼:“烦请少宗主在此等候,奴婢去内院查看一番。”

宋昶望着她的面孔,喜怒不辨地点了点头。

于是露华抬步就要出去。

濯尘殿的门口却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

“恒明君见谅,是我来迟了。”

这是宋昶第一次听见许娇河的本音。

胜过玉簪相撞的清脆,又比没有用水化开的蜜糖还要甜润。

一口煞风景的沙哑嗓音不复,配上那张楚楚动人、清媚天成的面孔,简直叫人心口一酥。

宋昶下意识寻到衣襟的某处所在,隔着布料按了按存放其中的洁净手帕。

许娇河打扮得甚是隆重,说是美丽,实则她的眼光也没有比普通女子好出多少。

全靠一张脸蛋撑着。

她提起自己摇曳及地的翩跹裙摆,又扶了扶堕马髻上的钗环,纤腰一握,丰肌腻理。

宋昶随着她的靠近,闻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馥郁香气,犹似春日来临,百花盛放。

许娇河迈过三层台阶,旋身坐在濯尘殿的主位上。

她朝宋昶抬眼一笑:“好久不见呀,恒明君。”

却是笑得宋昶脉搏一跳,露华心生不祥。

每每自家夫人要算计别人时,便会在眼角眉梢挂上几分强装精明的底色。

许娇河无知无觉,接着道:“不过恒明君这次到访得着实不巧,我家道侣正在为寻找补天石一事闭关做准备,要七日之后才能出关,恐怕最近是没有功夫见你了。”

“无妨。”

“几月未见,娇河君的气色倒是比上次好了不少,想来定是为了无衍道君死而复生之事欢喜。”

宋昶仍着一身浓重华贵的紫衣,袍摆上的赤蛟张牙舞爪,直欲穿透刺绣的禁锢。

他眉眼英挺,神采俊飞,是养在富贵堆里的高傲和强势。

许娇河听闻他的话,也不立即应声,细致打量了他一会儿,越瞧越不顺眼。

宋昶不知她是何意,被一双含着春水的目光扫视来回,身体都要热起来。

他正想询问可是自己身上有何不得体的地方时,许娇河又收回视线,垂眸拨弄起葱管似的指甲,不冷不热道:“感谢恒明君的关怀,我的道侣能够死而复生,我自是十分高兴的——不过恒明君尚未娶妻,也不曾拥有心仪的女子,大约也无法体会这番高兴究竟是何种感受。”

前番相见,彼此还是一同修理登徒子的盟友。

如今重逢,许娇河说话却是针锋相对。

对于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宋昶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许娇河待他,与对待其他修士人族没有任何分别的态度,却让宋昶时时都觉得有趣且新鲜。

宋昶道:“娇河君所言不错,凡世间种种,唯有自己体会,方能领略各种滋味。”

“那就祝恒明君早日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许娇河动了动嘴唇,祝愿也说得像极敷衍。

宋昶又道:“其实不瞒娇河君说,我的心中倒是对一位女子很感兴趣。”

“是吗?能被紫台的少宗主看上,只要不是血统卑贱的异族人,都应该喜出望外吧?”

许娇河嗓音娇柔,夹枪带棒。

宋昶察觉到她刻意提起的血统之说,一蹙修眉,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并不在意那些身份血统的言论,选择心仪女子,当然是性格长相符合我的喜好最重要。”

“哇哦,性格长相符合恒明君的喜好就行,未知贵宗宗主是否也是如此想法。”

许娇河拨弄腻了染成海棠色的指甲,复而抬起头来,双手捧着下颌,娇滴滴地讽刺他道,“话说回来,这种行为是不是叫做一厢情愿呀?容颜会衰老,性格会变化,你为着这些表面的东西钟意人家,人家可并不会因此喜欢一个肤浅的男人。”

宋昶被许娇河嘲笑,面子便有些挂不住。

但转过头来想想,又认为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

她既然觉得男子不应该为显露在外的美貌、温柔,而肤浅地喜欢上一个女子。

那反过来,是不是也可以借此说明,她看人不在意外表,更注重内里?

宋昶越看许娇河,越发自真心地感觉到她和小洞天那些女修的不同之处。

那点因着尖刻言语滋生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他抱拳恳切道:“娇河君的话,我记下了,不知娇河君还有何见教,可以一并告知于我,这样将来我若是有幸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也能够好好待她,不至于落得个一厢情愿的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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