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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只要天地间灵气不绝,剑阁便能长长久久的存续。

它从外部看来是一座悬浮着的、三层楼塔的式样,周围环绕着无数没有实体的深红色剑灵——它们既是纪若昙百年铸剑的荣耀象征,也是守护着剑阁不被仇敌和外人入侵的终极法阵。

结契之日,许娇河的意识中便注入了纪若昙的一丝灵息,如同永恒不灭的印记。

她不想与游闻羽碰面,于是从灵宝戒中取出一张隐匿身形的符篆,将自己的身体变成透明,轻松穿过堪比三昧真火般炽热的剑灵包围圈。

却架不住对待旁人凶横蛮横的剑灵,感觉到了纪若昙的气息,如同趴伏在主人脚边祈求爱怜的幼犬一般,消融了自身的至阳热意,亲昵跟随在她的身边,直至送出十几丈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幸好没有被人看见。

许娇河鬼鬼祟祟地靠近剑阁主塔,又提心吊胆地躲在一根一人粗的柱子后,偷看剑阁外的平地上捧着锦盒贺礼的弟子和端着书画古董的侍婢,往来络绎不绝。

弟子们被自家阁主长老派来,向初登剑阁阁主之位的游闻羽送礼,而几位侍婢则来自不争峰,她们根据游闻羽的喜好,在屋内增添了一些古玩摆件的装饰,力图让新主入驻的剑阁呈现出新的气象。

许娇河望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尽管顾忌着纪若昙的死讯,云衔宗没有发帖宴请小洞天道友,也没有刻意铺张陈设,可大家面孔上的喜气却真实可见,似乎发自真心恭迎游闻羽接手剑阁旧日的辉煌。

她将手伸到腰间,摸了摸打了个漂亮双耳结的绦带表面,口中念念有词道:“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也不知道你看到这副景象,心里会作何感想。”

仗着无人能够看见自己,许娇河一路来到了剑阁的入口。

刚想踏进其中,却见前面先她一步的弟子忽然躬下了身体:“见过剑阁阁主。”

“仪式还未举行,我尚担不起一句阁主的称呼,像从前一样,唤我观渺君就是了。”

在许娇河的心中,游闻羽风流又狡猾,心眼比一百只狐狸还多。

本应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俊道君,却放得下身段,讨得了便宜。

她从未如现在一般,在他的眉峰和眼底瞧见过威严持重之色。

前来送礼的弟子战战兢兢应是,又被游闻羽叫住,打开了锦盒鎏金错彩的顶盖。

他的视线落在上方一瞬,倏忽朝许娇河的藏身之地望过来。

只把她看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替我多谢篆阁阁主的礼物。”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看,语气随意地询问在旁的婢女道:“九座山峰的礼物都送来了吗?”

“回观渺君,还有怀渊峰的贺礼不曾送来。”

游闻羽“哦”了一声,尾音又轻又缓,随即不甚在意地背过手去。

第39章 离开黄金笼的第三十九天

或许是因为游闻羽渗着凉意的眼神, 又或许是因为游闻羽不在乎的语气。

许娇河陡然失去了进去参观一番的心思,她默默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出了这人群熙攘的剑阁。

时隔多日, 再度踏入居住七年的怀渊峰, 一切都带给她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熟悉的风景院落皆在原处,陌生的是心境有所不同。

露华不在, 没有人提点许娇河要为新的剑阁阁主准备礼物, 以及应该选择什么作为礼物。

她绕过门口的看守弟子, 又瞧了瞧廊上缓步走过, 从事着日常洒扫修剪的女婢。

最后决定选择骚扰另一位除她以外, 与游闻羽最为相熟的人士。

“你要送礼?”

这是许娇河第一次不在床上见他——纪若昙安静地飘出柳夭, 环视了一圈这片在他显露昙花真身时居住过的环境,而后正襟危坐在空出一半的春凳上,不紧不慢地问道。

“是啊,露华不在, 这种事情, 我只好来请教夫君你啦。”

好吧,老实说,“不在床上见他”这几个词语并不准确。

许娇河的半截身体没骨头倚在拔步床上, 沿着衣裙自然伸展下来的脚踝, 一前一后地来回晃荡。

她蹬掉鞋袜, 白莹莹、嫩生生的双足在纪若昙眼底晕开朦胧的光影。

简直不成体统。

纪若昙忍住想要嘱咐她衣衫整齐、坐有坐相的冲动, 寒月似的眉峰蹙起一簇, 目光向上避开了许娇河所有在他看来不合规矩的动作姿势, 淡声道:“送礼要分场合, 也需了解收礼者的心意喜好。”

许娇河用手撑着下巴想了少顷,诚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人喜欢什么。”

“是游闻羽?”

纪若昙问。

许娇河触及他皱拢的眉梢, 便知他心底在嫌弃些什么。

好一个端方古雅的正人君子,还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偷听自己同别人的对话?

微妙的叛逆心起,她故意将双脚摆动的幅度大了些,脸上笑眯眯地暗讽纪若昙道:“夫君天天住在柳夭里面,连我睡觉说的几句梦话都能听到,怎么收礼之人是谁还要明知故问?”

纪若昙面颊肌肉紧绷一瞬:“我只听了一些涉及云衔宗的正事,像你和游闻羽在神风空行舫上争执的内容,我在柳夭之内布下了禁声结界,半个字都没有听见。”

许娇河本就因游闻羽态度的变化而感到心烦意乱,闻听纪若昙提到这件窘迫之事,霎时间呼吸慢了一拍,又不甘示弱道:“那夫君怎么知道我们是争执,不是别的?”

“他对繁阁的掌事之权势在必得,你听从我的建议分权于如梦世,自然会引起他的不快。”

纪若昙目不斜视,给出的回答亦叫许娇河无从找茬。

她忽然莫名其妙地泄了气,挺直的腰杆和肩膀也软了下去,随手拎起一个卧枕抱在怀里道:“既然夫君对你这个拜入师门百年的徒弟了解得如此透彻,想来对他的喜好偏爱也应该心中有数了?”

纪若昙面无表情,仿佛一尊完美无缺的雕塑般坐在春凳上。

许娇河等待着他的答案,半晌才听见一句毫无情绪起伏的“不知道”。

偏偏这三个字,自纪若昙口中说出,还充斥着一股对任何事物都了如指掌的气势。

许娇河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漂亮惹人怜爱的面孔上一时呈现出不知所措的光景,呆呆地望着他,呼吸来回后忽而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原来这世上还有堂堂无衍道君不知道的东西——”

她捂着肚腹,笑得颗颗脚趾蜷缩起来。

向外洋溢的笑声如同屋檐之下经风穿过、叮铛作响的贝壳风铃。

清脆娇甜,削弱了语境中的嘲讽之意。

“……”

纪若昙却没有心情欣赏这譬如春花烂漫的美人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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