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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出去,问他什么话又不肯说。转眼他又穿上喜服,与同是一身嫁衣的师清灵拜堂。

等虞禾醒来的时候,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什么了。揉揉眼睛想要起身,就见身侧一道身影过去,似乎是想要离开,她记得昏迷时听到过好几次霁寒声的声音,还有公仪蕤也在她旁边一直碎碎念叨,跟她说了最近发生的事,于是她伸出手扯住了对方一片衣袖,哑着嗓子说:“有水吗?”

他顿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将茶盏递到她面前。

虞禾接过茶盏,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谢衡之站在榻边,残霞从窗口照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了一层金辉,让他更像是高坐台上的神像,凛然不可侵犯,

虞禾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默默将水喝下,斟酌了一下,才问:“你已经……成为掌门了?”

她看到了谢衡之眉心有一道浅浅的印记,文尹君好像也有。

他微微颔首,算作回答。

“尚善的事……多谢你。”对于公仪蕤的话,虞禾还有些模糊的记忆,谢衡之替她担了罪责,她不用再为放魔族出禁地而受罚。

然而谢衡之还是成了掌门,很多事都会按照书中既定的命运,一步步地揭开序章。

谢衡之如果真的像他所说,对她一视同仁,其实也没必要帮她担罪,如今更不必来看她,若是真能忘干净?为何还会有将他困住的婆罗山幻境。她只是觉着,若谢衡之没那么喜欢师清灵,会不会就不会走上歧路,或许些微的不同,就能改变故事的走向。

“我……”她张了张口,又不知该怎么说好。

虞禾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那么软弱,再怎么丢脸,以后也不会留在栖云仙府了。谢衡之做了掌门,见上一面难于登天,想说的话就要说出口,一时的难堪总比长久的遗憾要好。

“你为什么还来看我,是不是……?”话到了嘴边,她又犹豫了起来,总不能问谢衡之是不是对她有情,好像太不委婉了。

虞禾还以为谢衡之会说,是因为连累了她才看上一眼,没有别的意思,却忽听到一个声音。

“是。”

虞禾猛地抬起眼看过去。

谢衡之眸色晦暗,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

第40章

谢衡之始终认为, 太看重私情不是件好事,若行大道,必先了却私欲。人与魔最大的不同, 便是能控制心中的恶欲。而要修成大道,最忌讳杂念太多。

古往今来,为私情所累, 最终毁心灭道的修士太多,每一位都是血淋淋的借镜。甚至在栖云仙府, 这样的前辈也不在少数。

谢衡之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他们, 他始终能将自己的一切都掌控得很好,人或事都难以牵动他的喜怒哀乐。他会堪破最至极的剑道顶峰, 也会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更何况, 这世间的情爱,痛苦总是多过欢愉,男男女女在欲海中沉浮挣扎, 不过是自寻烦恼的苦事。

一念不生,六尘不恶,又有什么不好?

他始终这样认为, 直到遇上一些意外。

对于虞禾, 他将她归于一个误会,说不上好坏, 只是天意弄人,让他们这两个本该毫无牵扯的人,产生了紧密的纠葛。

紧密到他一心斩断, 那些隐秘的心思, 却仍是暴雨蛛丝,将断未断, 始终留着一线,将他死死缠住。

世人对谢衡之的评价太多,却往往脱不开天才二字,剑法过人,才智也过人,而这世上鲜有谦虚的天才,谢衡之显然不是。傲然一切的同时,也让他不免地自负,低估私情的影响。自以为掌握在手,轻易便能斩断之物,却如野草一般杀之不尽,总会一次又一次地暗自萌芽。

婆罗山的幻境,一切都太过明晰。

幻境中的他是谢筠,却又不完全是。

他体内早已没了落魄草,却还是会落入幻境,一切都是假象,唯有汹涌的欲望无法作假。

几次见她受伤,有意无意抱她入怀,幻境中的亲密交吻,纵使克制清醒,却总也抵不过心底波澜依旧。

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也是一种执着,反背离了他的初衷。

纵使一切非他所愿,可情意既然生出,与其想着压制,不如思索解法。

“我话还没说完,你……”虞禾也不明白谢衡之答得这么果断,是否真的明白了她要说些什么。

“我对你,仍有情愫。”

真的得到了答案,虞禾又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吭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可你之前不都是说已经对我没感情了,为什么……就是,为什么忽然愿意告诉我了?”

谢衡之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他能看出虞禾始终困囿在其中,想要寻得一个答案,他便给出答案。“对你生情,的确非我本意,然而事已至此,我也无需再隐瞒。”

果然啊……

虞禾忽然间平静了下去,原本的犹豫与不安,都在这一刻消失得彻底,像是一丝欣喜刚冒头,就被踩得粉碎。谢衡之说的话听上去别扭,其实想一想又能想得通。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是能这么不情愿的……”她有些怔怔地说。

谢衡之喜欢她,但他不愿意喜欢她,只是奈何情难自禁。这份情意,是他认为多余的东西,他并不想要。

她忽然发现自己甚至不用问,就理解了一点谢衡之的心思。为什么之前都不曾承认过,今日却愿意告诉她了。

“你是在想,承认有情,才能更好地断情,是吗?”

“是。”他答得果断,却也冷酷无情。

谢衡之缓缓道:“命剑护体已成你我的拖累,我会早日破境,将命剑解除。”

破境最忌心有杂念,他体内魔气未消,又对虞禾生情,若出了差错,无法破境不说还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他已经决定,既然想通了对虞禾的心思,破境之时,他会暂封这份情愫,待命剑解除,或许他心境明朗,能更好地断绝情意,又或许这份情爱远超他的掌控,依旧无法割舍,他也会寻求制衡之法,不被私情所累。

自欺欺人不是他的习惯,倘若能见虞禾而无执无妄,不也算是得道吗?他可以放下世间种种执念,自然也能克制住不被私欲掌控。

“这样啊……”她还是有一点难过,但想了想。谢衡之对她是有情意在的,总不会再为了师清灵叛出正道,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她垂下眼,轻声说:“那我祝愿你,一切顺遂。”

听到虞禾这样平静的语气,谢衡之心中像是被什么堵住,无端地感到发闷。

“多谢”,他说完,停顿片刻,又道:“抱歉。”

这一次,她不想回答“没关系”,只沉默地握着手中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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