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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会见得到的。”

陆书青一怔,满眼不解,尚不及细想这句话中含着怎样的暗示,手腕就被谢竟一把攥过,母亲几乎是扯着他,走向御座。

一枚剔透润泽、皎白无瑕的玉玺,正静静地躺在龙椅前的案几上。

谢竟从身后用力摁着陆书青的肩膀,将和氏璧指给他,凛然道:“看到了吗?青儿,这就是传国玉玺,没有任何人能仿作伪造,这是卞和为之耻受刖刑的和氏璧,这是蔺相如使之无缺归赵的和氏璧,这是秦始皇琢为受命之玺的和氏璧,这是汉末群雄争夺的、真正的和氏璧!”

他牵住陆书青,坚定、决然,带着他覆上玉玺冰冷的轮廓:“我儿,握紧它。”

陆书青的手在母亲温暖的掌下发着抖,下意识抗拒着肌肤与玉的接触:“娘,我,为什么……”

那枚蓝田玉的赝品虽然已被当众毁去,但是“传国玉玺”给他的家庭、母族与人生带来的灾祸,陆书青心中再清楚不过。他深知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够掌握这枚权力的化石,更深知,今时今日,只有在万中无一、极其特殊的情况下,他自己才会成为和氏璧的主人。

陆书青头脑发蒙,他想要问“我爹究竟怎么了”,然而看见母亲那双凌厉、布满血丝的眼,却又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你不要害怕,一切还不到最坏的地步,母亲只是尝过太多无能为力的教训,不得不教你未雨绸缪。如果,如果你爹真的——”

谢竟双眸失焦,尽力尝试过,却终究做不到将这个假设说完全。只有在视线落回陆书青身上时,他的茫然才会暂且消失,被护雏的母性本能取代。

他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推着陆书青的脊背,迫使他一级、一级踏上通往龙椅的玉阶,耳语道:

“你只需要一步一步走上去,高枕无忧地把这个位子坐得稳稳的,什么都不要管。你的外祖一家、你的姑母与叔父、绿艾与猗云,血淋淋的前事太多了,我绝不会再放手把刀俎让于他人,龙椅即便易主也只能是给你,哪怕不是你——还有你妹妹。挡在你面前的人,母亲会为你一一清扫,必不会脏了你的手。”

“青儿,我依然是那句话,我不要你有什么功业建树,我不在乎你是贤明还是昏聩,那些不是一个母亲所该考虑的。我只要你活着,只有做天子,你才能活着。”

陆书青孤零零地坐在龙椅上,金的质地生冷坚硬,不留情面地让寒意浸透衣衫,袭卷他的全身。从小到大,他不知多少回进出这座殿宇,却是平生第一次坐到这么高的地方。

原来他的祖辈、父辈,一代又一代九五至尊的天子,是在如此睥睨着众生。

“若是坐在这里,”陆书青开口,“就可以保护娘、宁宁和祖母的话,那么像这样活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谢竟盯着他清透的眼,心内终久是酸楚难耐。他单膝跪下来,把陆书青的双手拉过颊边,蹭了片刻,又在他手背上落下几个吻。

十四年前,在陆书青还只是他腹中小小的一粒芽时,燕子矶边的夕阳里,陆令从对他说:“我希望你拥有他是快乐的,就如他拥有你是快乐的一样。”

拥有他的孩子们,拥有他和陆令从的孩子们,是谢竟此生最最有幸、最最快乐的事情。

谢竟微微抬眸,仰视着陆书青:“好乖儿,你告诉娘,这么多年爹娘陪着你,你过得还快活么?”

陆书青鼻尖一阵发酸,眼前雾蒙蒙的,一言未发,只是俯身搂住母亲,把脸埋在他的肩上。

“我们只有这一个心愿,可是这实在好难啊,青儿。”

谢竟一下一下拍着陆书青的后背,低声道:“总有一日父母会先你而去,到那时陪在你身边的,是你的妹妹、你的爱人、你的儿女。可须知在这红尘里,凡人命比纸薄,生死轻如鸿毛,唯有情之一字,重逾万钧。”

“一个有情之人,一个至情之人,在离开这世间时,多半是不后悔的。”

第122章 二九.一

冬末,神龙殿暖阁。

隔着一道绣帘传出嘈切的琵琶音,技虽工巧,奏者却不用心,只是有一阵没一阵。宫人候在帘外,等到乐声止歇,适时开口通报:“小公主已经起身了。”

谢竟便放下怀中的琵琶,从坐榻上起身,一路缓步踱去卧房。他连日住在神龙殿,就让人在暖阁里另设了一张榻起居,寸步都不愿离开后殿。

萧遥前几日入宫来找他,说是自己最珍爱的一柄烧槽琵琶近来音调总不准,不知是不是轸子磨损了,请谢竟抽空帮她校一校。谁知谢竟上手一拨,发现弦音如水、并无半分滞涩,便明白,萧遥只是想为他找件事情做做、散散心绪罢了。

按说天子抱恙不醒,宫中哪敢有宴乐之声?然而奏乐之人是衣不解带、侍奉汤药的中宫,曲中郁郁烦懑,左右近侍亦闻之断肠,自然,也就无人敢置喙。

陆书宁这几日与母亲同住,才刚起床,坐到镜台前,几位尚宫正在为她梳洗,一旁侍者的手中捧着盛放钗环的漆盘。

谢竟经过瞟了一眼,却发现,当日王氏赏赐给陆书宁那枚“鹦哥架”式样的金簪,竟然还留在其中。

他皱了眉,拿指尖点了一点,道:“把这个收起来罢。”

宫人正要取出,陆书宁的手却突然抬起来,拉住了母亲衣角,向他摇摇头。

谢竟在她身边跪坐下来,半张脸庞映入镜中,凝视着女儿双眼:“为什么?”

陆书宁望了梳头的尚宫一眼,后者会意,躬身退下。她转向谢竟,认真道:“王太后送我这个,的确来者不善,但她的本意却也没什么错。今后我住在宫中,虽然至亲陪伴身旁,但有这‘鹦哥架’时时在眼前,便也可时时提醒我,我再不是边塞一个太守府账房的女儿,不能再肆意地向爹娘撒痴撒娇了。”

谢竟微愣,目光落在金簪上,头一回在明亮的朝霞之下打量这枚令他反胃的饰物——锁链拴在鹦哥足腕上,是能看见的;王女帝姬所必须遵循的范式法度,却是看不见的。

“从雍州回来之前,娘对我说,有些路是非得要我一个人去走的。姑姑在鸣鸾殿长到十五岁,又在含章殿长到二十三岁,至终一个人走了出去。等我哪一日长大了,能一个人走出宫闱的时候,我再与这金簪彻底作别。”

谢竟听罢,第一个反应是慌乱。太初宫上一位“出走的公主”的结局令他不寒而栗,在陆书宁表露出对自由的向往时,谢竟惊恐地发现,他脑海中率先浮现出的居然是设法留住女儿。

他才三十一岁,远未到畏惧雏鸟离巢不归的年纪,只是心有余悸罢了。

但谢竟又不禁自问:此时此刻他看着他的女儿,有没有透过她,试图寻觅别的什么人?他是否只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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