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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也实在不知我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为我。子奉,你好得让我觉得有些怕了。”

说到此处,谢竟忽然睁圆眼睛,用那副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和不沾世故的语气,疑道:“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我真的有那么让你喜欢吗?如果是真的,也算是我的一桩功业了。”

这话说得两个人都笑了出来,陆令从笑得神采飞扬,与新婚时的少年风流一般模样。他推推坐在他腿上的谢竟:“我想抱一抱你。”

“这不是正抱着吗?”

“不是这样。”

谢竟只好站起身来,陆令从像抱女儿般,一臂让他坐着,另一臂从他肩后搂过来,把人固定在自己怀中,谢竟只好两手都环住陆令从后颈借力。纤细的身形对于陆令从来说十分轻松,孩子气地抱着谢竟转了好几圈,后者的笑声像翩跹的衣角一样飞起来,回味着“喜欢不喜欢”这本不是该发生在一对成亲十多年的夫妻之间的对话。

半晌,陆令从才站定,抬眼问:“我当年有一次无意听见神龙殿里闲聊,母后对着父皇埋怨,说不知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汤,走到哪里都要把你带着。你自己说,是不是真的?”

“我还需要那些手段?”谢竟扬起眉,居高临下地看着陆令从,作势要亲吻他的额头,却又在毫厘之外停住:“嗯?夫君?”

陆令从是没少在床笫之间管谢竟叫“爱妃”“夫人”之类,但谢竟很少、很少会当面叫他“夫君”,偶尔只是在隐藏身份与旁人说话时,用来称呼陆令从。缘因他并不喜欢这其中隐含的“夫为妻纲”的潜台词,就像相敬如宾一样让他感受到距离和疏远。

“这还不算迷魂汤?”陆令从收紧了压在谢竟后腰上的手,抱姿使谢竟略高出他一截,他就把脸埋在谢竟胸前,贴着柔顺衣料,比直接触碰细嫩肌肤更多了一重犹抱琵琶的旖旎。

哪怕谢竟只是哄他开心,就像他们重逢之后谢竟时常表现出的眷恋、依赖一般,其实并非必不可少,而是为了纠正十七岁那无时无刻不想放对方自由的“错误”,为了给谢竟自己,同时也给陆令从一种近似于形式化的保证,相互告诫:你们非常、非常、非常需要彼此,要慎自珍重,不能轻易丢开手。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陆令从终于把谢竟放下来,“我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罢了。譬如当日,要不是朝廷发现了你的行踪,指名道姓召你回京,我根本不想放你一个人去相府中忍辱负重,也根本不想让你沾染报仇的血污。我原打算的是把你混在虎师里带回金陵,藏在王府后院里,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我回来,我会把每一个仇雠的脑袋砍下来送到你床边。”

看谢竟目瞪口呆的神色,陆令从继续道:“还有更过分的呢——我甚至想过劝你不要报仇,就按你父兄在狱中嘱咐的那样,好好活你自己的。我想把你寸步不离锁在我身边,厌烦透顶天天做你事泄惨死的梦,醒来又不见你。哪个人不利己,哪个人不自私?礼义廉耻教我不能,所以我干脆当没这回事。”

谢竟缄默良久,只是点点头:“没关系,我能够明白。若换了我是你,相比于并非至亲的已矣逝者——我私心里还是与生者厮守更重要。”

“我最庆幸的,就是当年你没被京城各家‘榜下捉婿’,反倒是被父皇‘榜下捉媳’了。就算只为这一件,我也一辈子感激父皇,也能平了我对他这三十年来的怨怼和不忿。然而,之无——我不想把话说白,我这种‘庆幸’建立在你的什么东西之上,给你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最最清楚。”

陆令从言尽于此,谢竟当然明白。这也许是陆令从一直以来最不愿让他知晓的——他庆幸谢竟成为了昭王妃,而昭王妃为陈郡谢氏带来了灭顶之灾。亲人与爱人之间永远找不到一种兼美的平衡之道。

谢竟思索良久,道:“子奉,有件事我心里有个结,不大痛快,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贞祐八年我们成亲前夜,我爹把我喊到书房,拿晋时杨骏的旧事直白地要我知道,‘与天家婚,未有不灭门者,但早晚事’。”

陆令从的确是第一次听说,微讶,凝眉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当日天真,不服气,心里也是不信的。我根本就不懂,我‘想做什么’绝不意味着我就‘能做成什么’。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爹说我到三十岁才能明白这句话,我也的确到三十岁才明白这句话。我,你,孩子们,每一个人所能掌控的自己的人生,不过只有……”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我今天向你坦诚,在一些时候——尤其在公车门前,不管我怎么跪、怎么哭、怎么求,没一个人理我,没一个人在乎我的至亲的死活——在那时我是真的后悔了,我确实希望自己从来就不是昭王妃。

“哪怕谢家不得不踏入储位纷争,以谋士身份,或许还能换得新君大度,不计前嫌;可是以姻亲身份,则十死无生。”

陆令从听到此处,苦笑了一下:“所以,在谢家出事之后,我再也不敢对你说那些我有多高兴你成了我的王妃云云。”

谢竟却摇摇头:“不,我不是为了告诉你我今天仍然在为这件事后悔。我是想让你知道,于我而言,‘昭王妃’和你的结发妻不是同一个人,你的结发妻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你。

“秉性难移,我也许来日还会犯这样的糊涂、钻这样的牛角尖。我要你拉我一把,不管你关着我、锁住我,怎么都好,你得拉我一把,否则我才会后悔。我知道我一定会后悔的。”

昭王回京不久,就碰上了景裕五年的第一件大事——久居鸡鸣寺、避世礼佛的太皇太后萧氏没能熬过这个春天,在缠绵病榻数日之后薨逝,享年八十二岁。

自从母族北迁后,萧氏在深寺内度过了二十多年近乎幽禁的生涯,不问任何世事。虽然生前身份尴尬,但死后的哀荣必须尽到,这是向来首推仁孝的朝廷最看重的面皮。不过鉴于萧氏“一心向佛”,金陵又刚刚从酷寒之中喘过一口气来,不宜铺张操办,只令举国服丧二十七日,归葬紫金山皇陵。

根据萧氏遗愿,停灵就在鸡鸣寺,天子坐镇禁中,无法日日前往。王俶的“沉疴”一入春就奇迹般地好了,与王契两个精神抖擞又重回官场,本来欲一力揽下主理丧仪的担子,然而陆令章却用轻描淡写一句“舅舅年事已高,多养两日也是好的”,竟把差事交给了同为名正言顺的孙辈的昭王父子。

百官须轮流为梓宫守夜,众人心里都知道兰陵萧氏大势早去,天家根本没人在乎这位老太后,也就三不五时迟到早退偷懒,反正昭王是不管的。唯有谢竟一人,按时按点往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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