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45
起王家仅仅是更换担任各营首领的人选,这种洗脑更有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临阵倒戈。但前提是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旧虎师士卒需要有着绝对坚忍的心性;第二,他们需要对陆令从有着不容置疑的忠诚——是对陆令从本人,不是对昭王府,也不是对大齐。
虎师的战绩有目共睹,第一条不消分说,第二条则十分微妙,崔淑世想了想,开口问道:“我听闻虎师军中有不少人都是殿下在淮北叛乱里收编的。”
陆令从点点头:“虎师的雏形,最初三千人是淮泗一带流窜的武装,有些本领,却不成气候。这些人大多是独身,父母早逝,无妻无子。后来平定淮北之乱后,愿意归顺虎师的人,则大多是没法糊口了才被迫走上这条路。这些年,他们的家眷一直都是由昭王府与吴家庇护。”
崔淑世闻言,眯了眯眼:“究竟是庇护还是挟制,还不都是殿下一句话?”
陆令从没有解释:“只要这些老弱妇孺被养活得好好的,无所谓什么名头。”
“殿下搪塞我自然是不要紧,”崔淑世平声道,“虎师士卒们认账就足够了。”
崔济世问道:“所以殿下是想借崔家之手,在四大营中联络能够为昭王府所用的中级属官?”
陆令从点点头:“四大营的中领军均属王氏派系,轻易没法动摇;下面中护军和中监军若是能动,自然最好,若也动不得,再往下长史、校尉、司马等等属官,一样可用。这是第一件。”
崔济世皱眉:“还有第二件?”
陆令从道:“第二件,就要用上崔大人在羽林军中的关系了。”
羽林军徙自先汉,由羽林中郎将总领,是护卫宫城与皇城的禁军,区别于驻扎京畿的四大营。太初宫以公车门为界,内为宫城,加上外面诸角楼、城墙与护城河便是皇城,羽林军因此分为“中卫”和“外卫”,中卫戍守宫城,外卫则负责公车门到护城河的区域,两支分别由羽林中监和羽林外监统领,二官又各有一名副职,是为中参军与外参军,崔济世便是后者。
谢竟想起几个月前在瑶台碰面,崔淑世便是趁着为陆令从和自家侄女“说媒”的机会,来商议羽林军中人事调动的。那日他饮多了酒昏沉沉,就没细听,此时想来,应当就是因为汤山春猎时,上一任羽林中郎将听从了陆令章的指示,没有按照王俶要求将人手驻守在谢竟与陆书青逃出生天必经的那个洞口,引得王俶猜忌,才寻了个由头换上了更信任、更得意的手下。
但他大概也只是不满此人办事不力,并不晓得这其中有陆令章手笔,否则不可能这样一笔带过。
“我们不动神龙殿,但不能不动临海殿。太后不倒,王家始终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摄政。唯有矫太后诏,责令王氏引咎辞官,再定罪、翻案,才不会给朝野留下指摘的机会。想要动临海殿,羽林军中必得有策应。”
崔淑世缄口片时,道:“涉及到临海殿,你们要想清楚说辞,也要拿捏好进退的度。清君侧与谋反,只在一步之差。”
谢竟一笑:“想要成事,必得担受风险,所以今日才把话敞开了说与夫人,夫人若是为崔氏安稳考量,拒绝昭王府,我们也无二话。只是现成的前车之鉴就坐在夫人眼前,江南侨望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他指了指自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崔氏姐弟对视一眼,崔淑世抿紧了唇,森然道:“崔氏与相府自有不共戴天之恨,岂会畏惧名裂身死?但殿下与王妃也要拿出足够的说服力来,与昭王府签生死契,崔氏能有几成胜算?”
崔济世身在行伍之间,与陆令从一样都有着真真切切上过战场的经历,接着他姐姐的话问:“在四大营和羽林军中安插人手是一招险棋,可是殿下善弈,应当知道,没有一盘胜局是仅仅从险中求来的。”
陆令从自然明白,这样过命的合作必得交付一些货真价实的家底,于是他道:“我便透三件事,其中轻重,夫人自己掂量。
“其一,这些日子长公主数次与漠北交战,领的并非雍州守军,而是她的亲军鹤卫,共计千余人,单兵战力在虎师之上;
“其二,景裕元年我领虎师在淮泗与鄞州分别屯扎数月,不只是为平叛,更是为在围绕金陵的这一圈各州县,打下昭王府的钉子。须知京中一旦生变,除了羽林军、四大营,最快、最容易被调遣入京的兵力,便来自与京畿相邻的这些州府;
“其三,宣室首领数年间与我一直保持着往来,她手中掌握着调动宣室的全部权力,可堪重用。”
第三点显然出乎崔淑世意料,毕竟宣室销声匿迹已有近二十年:“你们与宣室有联系?”
“这也不便对夫人多言了,”陆令从只是笑着揭过,“崔家不一样与陛下有联系?大家各自留有后招,这才是合作的常态。”
谢竟最为震惊的却是第二点,陆令从甚至都没有告诉过他,在景裕元年——也就是他们分开的第一年,谢家遭祸后的第一年,他就已经存了翻案的心思,着意留了先手。
他那时在做什么?人在面对过于痛苦的记忆时会自我保护地选择遗忘,谢竟已经记不清刚刚离开京城、一路流落向北的那一年,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可能只有“活下去”三个字。父兄在狱中与他诀别时让他活下去,陆令从附在高烧昏迷的他耳边叫他的名字让他活下去,走出昭王府时银绸、周伯和所有下人侍女都让他活下去。
他那时万念俱灰丧尽生志,如果不是为了儿女可能根本不会独活,这一声声“活下去”听在耳中太过悬浮,只让他觉得茕独无望。
谢竟到此时才将这陈年的心绪品过味来,后知后觉地意识道,所有这些人,他们是真的想要他活下去,也是真的从没放弃过帮他活下去。
崔淑世的问话把他的神魂拉回来:“时间呢?”
陆令从道:“明春战事暂缓,长公主回京,民间也渐渐从天灾中喘过气来,看到时京内外情形,便可伺机而动了。”
崔淑世不再开口,微攒着眉间沉思,崔济世见状便起身道:“崔氏多得殿下与王妃信赖,家姐同在下回去后定会再细细商议,尽快答复,这便先行告辞。”
陆令从也起身还礼:“昭王府的一片丹心,也烦请崔夫人代为转达给陛下。”
谢竟目送着崔淑世在前、崔济世在后,从侧廊下得楼去,自秦淮春后门各自分上了相府与崔府的车马,才靠坐回椅中,道:
“听方才这二人言辞,崔氏内部如今显然是崔夫人掌家,她弟弟也得等她拿主意。”
陆令从将凉茶饮尽:“只是不知相府与崔家究竟有什么仇怨,崔夫人也不肯说。想来与崔太尉和阿篁之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