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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承欢膝下”四个字的分量——如果她的女儿并不快乐,她也无法从她的陪伴中得到快乐。

她很了解她的这对儿女,虽然他们不愿意承认,但他们都有着天家人最最标志性的特质。他们的愿意往往炽烈火热,他们的不愿意往往又周全倔强。就像陆令从曾向她控诉过不愿娶一个面都没有见过几回的陌生人为妻,但也曾经对她坦诚相告,说他不能没有谢竟。

吴氏将陆令真扶起来,余晖洒在她的脸上,细纹与风霜都被工笔调了斜阳,淡淡地蘸水化开去了。

“去吧,”她抬起手来,挡住眉睫,“临走前替我放下帘来,霞光太晃眼了。”

景裕四年七月,长公主陆令真出降漠北,妆奁丰厚浩荡,随行侍从、女官数千,皇帝携文武百官送嫁至金陵城西南,于劳劳亭置酒辞行。亭上楹联题着太白诗“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只可惜如今不在春日,没有青绿柳枝可折来相送。

吴太妃不能踏出宫闱,因此陆令真在出公车门之前就拜别了母亲,陆令从原本是该骑马跟在皇帝銮驾后面的,但皇帝默许了他带着儿女,一路陪在她的车驾内出城去。

陆书青对于“分离”这件事几乎已经被锤炼出了本能的习惯,他连和母亲永诀的准备都做过了,更何况是一贯可靠、言出必行的姑姑笑着向他保证,今年他的生辰是赶不上了,明年的生辰一定回来陪他过。

陆书宁在知道陆令真即将去到她生活过三年的地方后,煞有介事地打开了话匣子,将她在那座边州探索到的新鲜玩意儿事无巨细讲了出来。她搂着陆令真的后颈,坐在她怀中脸颊相贴,软乎乎地说:“雍州好冷的,姑姑可以去吃羊肉汤饺驱寒,我娘不爱吃但是我爱吃,太守爷爷家的厨子做得最好吃,街上买不到。”

陆令从听女儿讲着他在她与她母亲生命中缺席的那三年,谢竟显然并不曾向陆书宁灌输过苦难与仇恨,她真心爱着在雍州的岁月,却又在挥别时显露出超越年纪的坦然。稚嫩的她拥纳人世间的方式平和、宽宥、“怎样都好”,这在整个家族中都是罕见的,亲人们不知道该以像谁来评价她,最后只好承认,她只是她自己而已。

这辆逼仄的马车中坐着的是四个姓氏相同的人,两对血脉相连的兄妹,彼此之间相似却又不似,分享着休戚与共的命运。

在亭内饮过祭酒后,本该是由皇帝为长公主遮下盖头,陆令章却退了半步,仍旧交给陆令从:“皇兄来罢。”

陆令从与陆令真对面而立,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个画面,想象中接过陆令真手的那个人只有一张模糊的脸,他的妹妹却是容色熠熠,顾盼流光。后来他也常常想,也许那个人并不存在,他其实是把挣脱命盘的陆令真又交还给了命运,听候造化的支配与安排——或者从一开始她就根本不曾挣脱过。

赤色的绸缎被穗子牵着向下坠,滑过辉煌的凤冠,把生动的黑色瞳仁压进一潭死气沉沉的红里。在陆令真的脸庞彻底消失于他视线中时,陆令从轻声许下郑重的诺:“待我们的建威将军凯旋,哥哥必定会让你做全天下最自由自在的公主。”

现实

第65章 十五.二

含章殿位于从宫门到鸣鸾殿的必经之路上,陆令从遥遥望见沉重的殿门缠上了铜锁,自陆令真十五岁及笄之后搬来这里已逾八年,到如今终于只剩下洒扫的内监每日进出,再无旁人踏足,含章殿的使命便是等待下一位公主成为它的主人。

陆令从是来陪母亲和儿女用早膳的,昨天半夜下过雨,凉意丝丝地顺着宫道钻进衣摆里,天光灰蒙蒙一片,云厚而浓,寻不见朝阳要探头的征兆。

从前是太后扣着不让陆书青和陆书宁回王府,这下陆令真一走,为免吴太妃伤神寂寞,陆令从却又不敢轻易让儿女回去了,至少有孙辈陪伴,也能稍解她的思女之情。

鸣鸾殿地方有些僻冷,一向秋冬总是早早添上炭盆,可今年天气格外怪异些,寒暖变换几场下来,吴氏身上有些不好,为防过了病气给陆书宁,便也叫她搬去了陆书青所居的偏殿,两人里外间睡。

陆书宁早睡早起,裹着被子窝在坐榻上,窗户开了条缝,晨露将鼻尖弄得冰冰凉,正好能看到父亲走进院中来。

她唤了一声,嗓音糖橘般清清爽爽的甜,陆令从只闻声不见人,走近到廊下,才看到她将脑袋都藏在被中,像观察来往行人的小动物一样,神采奕奕地盯着外面。

“小祖宗,”他拿手指抹去她鼻尖上的湿意,“不睡了?”

“本来还有点困,但没人陪我,也睡不着,就决定起来等早膳吧。”

婢子们虽然随时听候着郡主的传唤,但至多也只是睡在外面的暖阁里,并不能陪她同榻而眠。在很多个相似的深秋清晨,露在外面的肌肤冰凉、鼻子也有些堵,会在睡回笼觉之前把她塞回被褥、抱进暖融融的怀中的,只有母亲一个人。

“饿吗,”陆令从伸手把窗支高一点,“我们去厨房找点东西先垫垫?”

陆书宁摇头:“冷,阴嗖嗖的,不要。爹也到屋里来暖和着吧,顺便帮我折两枝桂花来插瓶用。”

鸣鸾殿栽的是丹桂,虽然已要过季,枝上绿肥红瘦,可仍然剩下一小簇赤色从檐角斜逸出来,惹眼烧心。陆令从为她折了,抱着进了殿,路过看到案上堆着几张零零散散的纸样,上绘各式花鸟小人,虽是涂鸦之作,瞧着却也娇憨传神。

陆书宁早跑出来迎他,精巧的绣鞋顶上缀着两个鹅黄色的绒球,底子又轻又薄,被她刻意控制过几乎不出声音,想是怕吵醒陆书青。

“哥哥天冷了以后觉好多,给他挖个洞他就要冬眠了。”陆书宁接过丹桂,换了屋角玉壶春瓶里的木槿,踮脚倒了半盏微冷的水。昨宵点的烛火还未燃尽,盈盈地将桂枝明媚的剪影映在背后粉白壁上,一时间让人难辨昏昼四时。

陆书宁转过脸去向陆令从笑道:“爹站远了瞧瞧,是不是觉着屋子亮堂多了?我惦记着一大早就换,等大伙儿都起身了,便是外头是阴的,里头也不觉了。”

两人便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坐下,轻手轻脚,对面便是陆书青的床榻,帐子垂着,还能隐约听到平稳的呼吸声。陆书青自小觉多,最厌早起,入冬尤甚,幼年为了逃学多睡,还做过等陆令从起身之后悄悄溜到谢竟身旁把自己裹成蚕蛹继续睡的事情。下人们见他房里无人,只当世子一早起来用功去了,也没人会想到去正房里找他。

直到谢竟醒来发现被窝里多了个小家伙,睡得像杏仁豆腐露一样香甜,只能哭笑不得地把他揉醒:“古来明君贤相都是闻鸡起舞,你是不是打算闻到午膳的鸡腿才起呀?”

陆书青慢吞吞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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