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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毯子。
“她们说是接住留着做桂花糕用的。”
陆令从点点头表示肯定:“羊毛出在羊身上,家里有现成的,难道还去市上买?”
他说着走开几步,把谢竟的鞋捡回来,弯腰给他穿上,在旁侧另一个空着的秋千上也坐下来。但他比谢竟高些,足尖能擦着地稳住身体,于是就趁住劲伸了个懒腰,有点惬意地松了松脖子。
谢竟偏过头看他,明明懒散得没筋没骨,可瞧上去偏偏就是说不出的英隽风流。察觉到被注视,陆令从用鼻音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嗯?”,谢竟便垂下眼,道:“这是座好园子。”
陆令从似乎有些惊讶他会有此一语,问:“你喜欢吗?”
谢竟想了想:“有一点。”
陆令从便有些得意地笑了:“昭王府的秋天,就算是放眼整座金陵城,也没有几个地方比得上。”
谢竟却摇头,认真道:“昭王府的一年四季,都没有几个地方比得上。”
陆令从叫他直球打得一愣,顿了顿:“不是这个话罢,夏天的时候是谁一点就炸,刺猬似的,戳一下还扎手?”
谢竟不以为然:“那我不管,你昭王府既给刺猬造了个窝儿,难道还不许刺猬睡了?扎不扎手的,刺猬又没去招惹你,你做什么非要戳人家?”
陆令从失笑,半眯了眼咋舌摇头,谢竟不忿地质问“笑什么”,他便如实回答:“笑你可爱。”
谢竟第一次听到这样两个字从陆令从口中说出来,并且形容对象还是他自己,一时有点恍惚,只是木然地“哦”了一声。
陆令从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脚底轻轻一碰,小幅度地荡起来:“早几个月秦太医私下找我,说你那时思绪不宁、心内郁结,长此以往恐对身体无益,要我得空多劝慰你。我发了这些日子的愁,一直提心吊胆地生怕你出什么差池,家里上下岂不难捱?”
“家里”这个代称十分模糊,谢竟没法拿准意思,但据他的推测,陆令从应该是统称昭王府、乌衣巷、鸣鸾殿这三处最关系密切也最为亲近的“家”。
“不说不吉利的,”他接道,“总之,你现在能喜欢这个家,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很高兴。”
谢竟良久没有说话,用足尖蹭着落在地上的桐叶,听到嚓嚓的清脆声响又迅速停下。他小时候也喜欢这么玩,但被祖父逮住训过一顿,因为北地秋冬落叶多,清扫费力耗时,再让他踩得七零八落碎成沫,是给府中仆从徒增麻烦。
“秦太医有心了。我从前总有芥蒂,待他倒多有不周到之处。”他转了话锋,没有回应陆令从的“高兴”。
“他惯守成规,其他事一概不怎么在意,想来无碍,”陆令从说罢又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而且你待他很不周到吗?我没觉着啊,看你每回都是迎人送人到花厅的。”
“譬如说上回,秦太医刚过午就来,银绸还未来得及用膳,我就让她坐一旁吃。但那碟盐水鸭放得太近了,我闻见了鸭膻味,没忍住,怕冲着银绸吐影响她食欲,就只好冲着秦太医吐了。”谢竟慢吞吞地解释,末了幽幽转向陆令从,“我觉得还挺失礼的,你觉得呢?”
傍晚陆令真来了,打包了些箱笼,说是这时节王府有好景赏有好蟹食,她在宫里锁得要闷死,好容易才缠得吴氏开口去和皇帝说,允她到昭王府上暂住。
长公主才十岁便荣升一辈,沾兄嫂之光也是成了要做姑姑的人,有了新的稀奇事,暂且不太顾得上以前那拿着小木剑与陆令从比试的保留节目。
她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谢竟小腹上去听,可什么也听不出来,扬起脸皱眉,严肃地问小娃娃在哪呢,谢竟只好哄她,道是娃娃睡了,真真也早些睡。
陆令真可以睡,但不能只是睡,她要听了故事才睡。母妃识得几个字能念念绣像本,可早已满足不了她旺盛的求知欲。她借去临海殿请安之机,偷偷听过那些个先生大儒给陆令章上课,子曰诗云之乎者也,把她门牙酸掉。讲故事这件事非得她哥哥来不可。
陆令从玩心上来也出格,故意唬她,于是讲书生遇女鬼的艳情话本,陆令真听了一回大怒,头头是道地骂假。陆令从只能换了前朝轶事,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到时无英雄竖子成名,前后讲了好几轮。没想到陆令真聚精会神,听在耳里转在心里,口里还含着一大串问题,一一等着陆令从掰开了揉碎了回答她。
长公主对用兵布阵之道有着某种敏感嗅觉,陆令从认为假以时日,让她隐去名姓到军中小试一试身手,说不定也能在那帮喜欢臧否人物的老头子们嘴里捞一句“有将才”。
但是,对陆令真天赋的挖掘并不影响他被缠得不胜其烦。好容易有谢竟在侧,陆令从就差锣鼓齐鸣地把这个担子卸给他,忙不迭道,上回讲了失空斩,这次要讲逍遥津,谢先生快请快请。但又怕他劳心耗神累着了,于是和陆令真立下军令状,约定只讲一个就去睡,耍赖的话下回过招要先让他十个回合。
陆令真一听这还得了,陆令从让她十个回合也就算了,她要让陆令从十个回合,早被揍得找不着北。但不同意就一个故事也没得听,只好含恨应下。
谁也没料到谢竟讲故事的水准委实堪忧。陆令从学的是外面的说书人,咋咋唬唬抑扬顿挫,还拿腰牌当惊堂木在桌上乱磕;而谢竟则难免将书卷习气带到口头上来,平铺直叙,有时文绉绉地讲上一段,陆令真眨眨眼,揪出十句之前的某个词,问这是哪两个字,怎么写来。
这倒也罢了,为人师表他也不是外行,但一场以少胜多的奇战讲到最后把陆令真给讲睡着了,实在是让他非常挫败。
陆令从给他妹妹掖了被角,放下帐子抬起灯盏,与谢竟并肩回后院去。察觉出对方悻悻的缄默,他忍着笑道:“往好处想,至少她是睡着了,总归你圆满完成任务。”
谢竟不无郁闷地叹了口气,在宫中不必说,他多和陆令章讲两句闲话,皇后都有微词;在家时他也只管教谢浚念书,谢浚若是要玩,他就一句“闹你爹去”打发了,现在想来是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敷衍,也好学学如何逗孩子。
“但我确实是一个不太有趣的人,”他道,“也不知道怎么做一个被孩子喜欢的……母亲。”
这是他真正顾虑的。陆令真在昭王府只住几日,可他自己的孩子却要由他一手抚养长大,朝夕相对。而他实在还太年少,留给他适应从子到母的角色转变的时间太少了,在这种事上,他实在没法保有一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从容。
血缘和亲疏从来不是完全等同的,谢竟不敢打包票,他的孩子就一定会全心全意地亲近、爱戴、信任、倚赖他,如他对他父兄那般。
但陆令从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