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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传音入耳,傅偏楼身形一僵, 忍不住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下耳根。

他状似无辜地看向谢征, 谢征淡淡回视,指腹在捏住的手腕上微微用力, 按住急促跳动的脉搏。

只字未吐, 却又什么都放得明明白白。

他们不过重逢月余, 相离那般久,傅偏楼本以为自己变了许多, 对方再不能看穿他的掩饰。

却不想仍被简简单单地戳破了去,猝不及防之余,又有些微妙的高兴。

一时间, 傅偏楼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在打算什么,想到那些没着没落的记忆,他几度张口, 可话到嘴边,又莫名咽了回去。

谢征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坦白,稍有意外,傅偏楼已很久不曾这样拗过性子。

他隐约察觉到不对,正欲追问,后方一阵窸窸窣窣,傅偏楼适时抽身,低声道:【蔚明光来了。】

不必他说,蔚凤已传音过来:【傅仪景,清规师弟,你们在这里。】

修真者可以神念入秘,即便不出声,交流倒没什么阻碍。

蔚凤走到两人身边,遥望着青铜门上的两座雕像,皱眉问:【这是什么?】

谢征顿了顿,方才答道:【鬼门关。】

傅偏楼则若无其事地出言解惑:

【度过鬼门关就是轮回池了,魂魄转生之地,与界水阴阳相连。天道倘若束缚于幽冥,想必被困在那里。】

他眸光放沉,喃喃低语,【快到了……只要过了眼前这关。】

【这两尊东西一看就不好惹。】蔚凤点评完,听了片刻,【重几斤几两的,什么意思?】

【古籍有载,人死肉身灭,魂魄仅重半斤八两,剩余皆为生前记忆、七情六欲。】

陈不追的声音插了进来,【奈何桥上走过,忘川水应当涤尽了凡俗尘埃,但凡重过半斤八两,便是仍有未能除尽的执念,不可入轮回……想来,是这么一回事吧?】

【差不离。】

见人陆陆续续沿着血线找了过来,到齐后,谢征三言两语交代了遍那个凡人青年的遭遇。

【有点不妙。】

裴君灵沉吟道,【我们皆为人身,又都记得前尘,定无法蒙混过关。只能硬闯了吗?】

【硬闯……】

琼光望向两只凶神恶煞的鬼雕,苦笑道,【镇守幽冥的存在,怕是连大乘修士来了都不能对付。】

宣明聆颔首:【再者,此地千万道无辜魂魄,万一不慎累及,我等便要成罪人了。】

蔚凤眉头一抽,叹息道:【……这可不好笑。】

谢征仰面去瞧恶鬼空荡荡的眼眶,想到先前,它们活过来时,里头燃起两簇幽蓝火焰。

火焰熄灭后,血肉就变回了青铜雕像。

【眼睛……】

傅偏楼说想试一试,是指这里么?

【眼睛?】宣明聆问,【清规可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谢征看了眼傅偏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按自己的考虑说下去:【兴许,此处为它们的弱点。光焰消散时,它们就会变成雕像。】

【琼光师弟所言不错,这两只恶鬼像既然能镇守幽冥,必定有莫测之能。不过,与之相应的,也有责任,不失为某种束缚。】

裴君灵很快反应过来:【它们得守在这里,不能走。】

【至少不能与我们一道闯进轮回池。】

谢征忖度着,【我观它们动作略微迟缓,想来是原身为青铜所致。全力御器,未必追得上来。】

【朝眼睛下手,许能得到须臾时机,闯过鬼门关。】

【不妨一试。】

蔚凤眯了眯眼,天焰剑已握在手里,【戳它们眼睛是吧?】

傅偏楼道:【你也说了是戳。】

他不知何时取出了天问枪,像是就等这一刻,颠了颠银光湛湛的枪尖,轻哼着反问:【剑会有枪利索吗?后边去。】

蔚凤并不退让:【两只呢。】

【我一人足矣。】

引走恶鬼注目、对它们动手的那人处境最为危险,傅偏楼自恃一回生一回熟,不欲再有谁来涉险。

他也确为最合适的人选,接应还有与他不分彼此的谢征在,蔚凤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强求。

然而,否决的却是谢征。

【不,我来。】

傅偏楼一怔,诧异地说:【为什么?你不信我会没事?】

谢征摇摇头:【别忘了,我炼化过幽冥石。】

他垂下眼睫,右手探出,当众碰了碰身边一道魂影的肩。

手指虽仍穿过,却仿佛受到什么阻碍,有些滞涩。

陈不追修行八卦之道,对此一点就通:

【魂魄阴气重,活人则为阳气。我们在恶鬼像眼里想来十分晃眼,谢大哥则不同。他……因幽冥石之故,在被此处同化。】

他凝神观气,抿了抿唇:【阳气减淡了许多……没工夫磋磨了,得尽快动身才行。】

【嗯。】施施然收手回袖,谢征道,【我不易被发觉异样,恶鬼像许会大意几分,更好得手。再者,倘有不测,神念也堪抵挡一一。最为适宜。】

【就这么定下吧。】

傅偏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到底避过脸去,什么都没说。

详尽议过后,谢征将化业摘下,藏进袖中,随即低头混迹在浑浑噩噩的魂影之中,一面注意着不与他们相撞,一面顺势朝青铜门走去。

不多时,他便站到门下。

仅仅相距几步,却无法瞧清对面,门后围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犹如择人而噬的深渊。

双手抄起,右手紧紧握住化业,神念绷紧。

前头的魂影没过黑暗,谢征踏前一步,走入门下,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像是有束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落在他身上时,转瞬凝固。

嘶哑的声音突兀炸响,较先前听到的更要凄厉几分:

“重……重!重!不过!不可过!不可过!”

咆哮之后,谢征不动声色地抬眼,一只皮肉铁青、面容可怖的恶鬼睁着蓝焰缭绕的眼睛朝他扑来。

血盆大口就在面前,带起剧烈劲风,许是打算衔住他的缘故,虎头铡并未动作。

距离如此之近,谢征能闻见浓郁的腥锈气味,锋利得他心头一凛,神色稍沉。

剑已是极其锋利之器,修行以来,他也曾见过许多惊天动地的剑道。

可无律也好、当年的宣云平也罢,乃至沈应看那斩断仙器的一剑,都不曾予他这般感觉——

仿佛世间万物都如鸿羽,在这股锋利前不是一合之敌。

那绝非什么器物,而是更趋近于不可违逆的法则,只要碰到,连肉身于魂魄都会一并砍裂。

屏息凝神,谢征没有躲闪,等了一息、两息……直至身躯与恶鬼的间隙几近于无,陡然发难!

借力一踩,沿着探长的颈项飘身而上,高立门巅。

发冠蹭过虎头铡,倏忽而断,乌发披散半身,持剑旋身一划,就如天边挂起满月,引得无数魂影抬头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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