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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距离最近的那人身上。

自打他问出“你是谁”的话后, 对方就愣在原地, 一动不动, 恍若一尊雕像。

那是位年轻男子, 姿容之端丽,实属为生平罕见, 叫人想忽略也难。

更遑论方才一醒来, 他便急急忙忙地凑近, 显然是一早就候在旁边的。

精雕细琢的五官, 左眸似有残缺,以一条白绫扎起。

剩下的一只眼睛牢牢盯住他, 不可置信极了, 呓语般地问:“……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 青年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触觉冰冷,谢征轻轻蹙眉,身体也太过虚寒。

他没有挣开,下意识反握回去。合拢手指后却是一怔, 为这般从未有过的亲昵感到莫名其妙。

定了定神,压下纷乱的念头,谢征平静答道:“我也想知道。”

他不是傻子,都到了这里,怎会发觉不到其中异样?

除却他于剑庄生活的那些年,从前身为孤儿摸爬滚打的印象模糊到仅剩一个念头,好像只是被灌输了类似的设定,往深处扒便空空如也。

——剑庄是假的,天下乱象是假的,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直觉告诉他,眼前才是真实,可他偏偏半点也想不起来,无所适从。

这种滋味很不好,谢征从来是个谋定而后动的性格。

可无法辨明处境、对当下一无所知、还不得不面对似乎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饶是他素来随遇而安,也不免隐隐地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耳边蓦地响起一道奶乎乎的声音:

【宿主连小偏楼都不记得了吗?】

“谁在说话?”

谢征目光一凝,那宛如年幼婴孩的嗓音竟像直接在识海中浮现,不属于所能看见的任何一人。

【果然也不记得011了!呜呜呜——】

【对了,宿主可以直接在心里和011交流,不要出声啊!除了小偏楼,大家都不知道的!】

“……”

抬眼对上诸多疑惑的注视,谢征沉默片刻,装作头疼地扶了下额角。

于是那些疑惑立即转变为了担忧:

“清规,你感觉如何?”

“清规师弟,先躺下休息一会儿!”

“谢师弟……”

七嘴八舌,都是真切的焦急。

倒是伸手扶住他的那位仗着背对众人,露出古怪又好笑的神情。

“是011?”

这一句是传音,谢征瞥他一眼,无师自通地传音回去。

“你就是‘小偏楼’?”

青年剧烈地咳嗽起来。

缓了好一阵,他才艰难出声:“我叫傅偏楼。”

脸颊还有些泛红,不知是咳得太厉害,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傅偏楼……”

谢征低声念过,从中觉察出一股难言的熟悉。

他重又将人端详了遍,视线在那条蒙眼的白绫上一顿;继而,径直撞上漆黑的右瞳。

形如杏子,线条风流,犹如水墨迤逦铺陈。

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始终不离左右。

这令谢征不由记起曾经突兀跃入脑海中的那双异眸,心底微微一动。

“是你……?”

傅偏楼指着自己,不明所以:“我?”

谢征不答,反问道:“你与我,是何关系?”

他的状况着实不对,态度疏离,却又十分镇定。

傅偏楼不禁拧眉,想了想说:“我是你师弟。”

“你我同出云仪仙境问剑谷无律真人门下,此前随师门一并来到虞渊养心宫,以神识入画,接受画卷之主的考验。”

“眼下考验已过,不知你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变成这番模样。”

像是明白失忆之人的种种疑虑,他三言两语就将前因处境交代清楚。

接着攥紧手指,安抚般地朝谢征扬起唇角,眸光柔和,“别担心,师兄,我绝不会害你。”

这一笑当真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说不出地令人信服。

谢征却瞧得出,在对方看似从容的神色下,正死死压抑着急躁与不安。

——他失去记忆,就这样让他烦忧?

谢征不禁疑虑再起:“你我之间,只是师兄弟?”

“当然不止……”两人的纠葛哪里这么容易说清,傅偏楼语塞了下,干脆把问题抛回去,“那你觉得我们该是什么关系才对?”

被问得一愣,谢征顺着话头,仔细思量起来。

没有缘由的信赖,不同寻常的亲近,不必言说的了解。

一举一动,无不关照;即便遗忘,也残存着微薄印象,沉重得令人匪夷所思。

目光移至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哪家正经师兄弟会这般自然地互相触碰?未免太腻歪。

谢征突然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道侣?”

这一句放得极低,语气多有犹疑,但在场的修士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当即听了个十成十过去。

顿时,小吉女面色古怪,宣明聆笑意僵硬,陈不追瞪圆了眼睛。

蔚凤脚下一个趔趄,连带着琼光也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识海中的011更是瞬间短路,发出滋滋的掉线电流音。

傅偏楼:“……”

他头脑一片空白,彻头彻尾地傻了。

罪魁祸首看着众人接二连三吓出的乱象,倒很淡定:“不是?”

【当然不是!!!】

011惊叫,【宿主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跟小偏楼……】

“你似乎一直跟着我,竟不曾发觉么?”

谢征在心底打断它,“……他对我有情。”

【!】

仿佛五雷轰顶,011宕机又重启了好几个来回,才敢颤巍巍地去观察傅偏楼的态度。

却见他愕然之余,也十分羞窘,从耳根到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一时间容颜更盛,动摇非常。

有心之下,011就算再蠢,哪里看不出这是情根深种的表现?

它喃喃道,【可是,这怎么行呢?是什么时候……】

宿主和小偏楼……不不不,怎么可以……

它几乎成了一团浆糊,谢征见它如此抗拒,挑眉问:“为何不可?”

就算他们是师兄弟,可修真者在此道无所顾忌,结为道侣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先、先不说小偏楼。】

011磕磕巴巴地,【宿主呢?】

“我么?我不记得了。”

谢征借力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松开牵着傅偏楼的那只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角。

余光瞥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生涩,他垂下眼睫,敛去眸中深思。

看样子,他们的确并非那种关系。

甚至,情意从未宣之于口,才会令身边人这般惊讶。

可……就算不记得,感觉仍在。

“我仿佛很看重他,”谢征缓缓说,“与旁人皆不同。”

在那所谓的“考验”中,他于剑庄修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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