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33


还要从中挑选下一任庄主?

叫他出来,又有什么目的?

带着诸多困惑,谢征随沈应看在镇上逛了一圈,最后寻了处茶汤铺,随意就坐。

担着汗巾的小二战战兢兢捧上茶壶和茶碗,沈应看端起喝了一口,问谢征道:

“你觉得,这世道如何?”

世道?

余光扫过周遭破败门户,草庐烂瓦,又想到剑庄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

这边老翁哭丧,那边歌舞升平……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唇边泄露一丝讽刺,不知是对谁而去,谢征平静地如实回答:“不如何。”

沈应看没有生气,他将茶汤一饮而尽,有几分失神。

“比之从前,是不如何。”手指拨弄着碗沿上的缺口,他缓缓道,“比之今后,难说。”

“……义父何意?”

并不解释,沈应看一转话锋:“谢征,你可欲摘花?”

见他点头,那双幽深双眸盯着眼前这位年少沉静的义子:

“替我做十年事,我便予你。”

“何事?”

“不平之事。”

谢征顿了顿:“对庄中其他人,会否不公?”

“你入门太晚,论公道,谁也说不得。”沈应看道,“这个机会,你要是不要?”

“倘若十年之间,有谁摘花?”

“那便竹篮打水一场空。”

“倘若……”谢征抬起眼,眸中泛起难言凌厉,“十年之间,我摘得呢?”

沈应看一怔。

等回过神来,他有如刀刻的脸上,首次泛起一抹浅淡笑意。

那笑无比傲然,不带半分轻蔑或是瞧不起,像淡淡陈述着一个事实。

“如你做得到……”他说,“便是立即退位,让你当这剑庄之主,又有何妨?”

那日之后,依照约定,谢征每月都要离一回庄。

沈应看叫他去办的事有大有小,之间毫无关联,令人摸不着头脑。

时而调解邻里鸡毛蒜皮、教训地痞流氓,来回不过三日;时而远赴千里,取恶霸项上头颅,身陷围追堵截,十步杀一人,逃亡数月。

五年转瞬而过。

不知不觉间,谢征已走过市井百态、访过崇山峻岭、去过大漠戈壁、见过长河落日。

曾于雪原中踽踽独行;也曾藏身巷尾剜肉止毒;或是潜入声色宴席,搅得宾客方寸大乱,放走良家少女,飘然而去。

所遇人事渐多,环境险恶、生死一线,皆不能令他色变。

手中之剑越来越如臂指使,仿佛与生俱来。

每一年的拈花会上,他所展露的剑法愈发莫测,能在沈应看手下走过的时间也愈发长久,其他兄弟姐妹从起初的诧异、不服,逐渐到莫敢争锋。

只是,谢征始终无法撼动义父背在身后的左手,以及手中所握那一朵轻飘飘的月见花。

——被剑鞘击中心口,哪怕下一刻便避了开来,也无法否认败北的事实。

提剑撤下两步,深深喘息。

平复了番心绪,谢征低声道:“我输了。”

“嗯。”沈应看不动声色,“下一位。”

众人视线重又投入场中,谢征趁此退出人群,正欲离去,忽然被叫住。

“谢征。”回过头,长高许多的小矮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等一下。”

“怎么?”

小矮个突然支吾:“那什么……成大哥想邀你一叙。”

成大哥?成玄?

谢征微微蹙眉。

这个月的任务,沈应看前些天就告知了他,不算多难,但路程颇远。

他已为拈花会拖延两天,剩下的时间有些紧张,思虑及此,便拒绝道:“不必了,我还有事。”

“行路太匆忙,难免会错过不少美景。”

一道沉稳的声线响起,“新岁方过,还在年节,谢弟不若歇息片刻。”

随之出现在眼前的,是个瞧上去俊朗正气、笑吟吟的青年男子。

不用说,除了他们的长兄成玄又有谁?

他温和道:“我有一处梅园,近来花开,香气扑鼻。能否请谢弟赏光?”

“没空。”谢征冷冷纠正,“另外,我名谢征,不叫什么弟。”

成玄笑容一僵,小矮个也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瞧瞧挪去了旁边。

“可还有话要说?”谢征问,“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慢着,谢弟……谢征!”看他要走,成玄连忙道,“每月月初或月末,你都要去一趟庄主院,是也不是?”

“……”

以为他被自己一语道破,心虚地沉默,成玄唇边的笑又恢复如初:“此处并非说话之地,这下,能来梅园了吗?为兄不过想问一问个中详细……”

此番话里,就有些不软不硬的要挟意味了。

“不能。”

谢征却仍神色寡淡,“若有疑问,大可拜访庄主。”

“……”成玄沉声道,“你当真如此不给面子吗?”

回答他的,是谢征离去的背影。

实话说,若换作别人来问,谢征态度并不会如此强硬。

可成玄……虽说不曾招惹过他,但莫名十分不喜。

他蹙了下眉,想不通究竟为何。

眉心刺痛,眼前忽而闪过什么画面,极快,快到他几乎没有知觉。

待反应过来,浅薄的印象中,仅残余一双十分漂亮、却又奇异的眼眸。

右眼漆黑,左眼则泛着古怪的苍蓝,瞳仁清澈可鉴。

似一直在注视着他,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心底微微一动,那是谁?

他曾见过吗?为何记不起来?与成玄又有什么关联?

一时出神,谢征并未发觉身后死死瞪着他的怨毒视线。

“谢征……”

面容隐没在阴影下,成玄咬牙切齿,“义父,不,沈应看……你们怎敢如此对我……”

他不会就这样放弃,更不会容忍有谁爬到自己头顶去!

若剑庄不能是他的……那,没了也无妨……!

*

山火熊熊。

剑庄烧起来时,将夜色映得犹如白昼。

谢征在外闻讯,风尘仆仆赶回来时,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他不声不响地往火中走去,半途却被一道人影拦下。

“谢征!”

又时隔三年,他们已不是当初十四五岁的稚嫩少年。

已变成高个的小矮子冲他喊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别傻了,你没听说外边的风声吗?”

——剑庄庄主沈应看心存反志,妄图颠倒世家权贵,暗中挑起争端,罪不容诛。

“那又如何?让开。”

谢征语气平静,给沈应看做了八年的事,若他还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也太愚蠢。

“大家也有想留下来的,义父一个都不要。”小矮子焦急地说,“他不想牵连我们,你不懂他的苦心吗?山上现在那么多世家人马,你过去也无济于事,没有活路的!”

“我是不懂。”

素来沉静的黑眸映着摇曳火光,仿佛也烧了起来,“我只懂,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