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诫她们在日暮后不要离开房间。
虽然她们更相信这只是一个玩笑,但出于谨慎,她们从没有在黑夜里离开过房间,只除了一次弗罗斯特先生曾邀请她们在凌晨时一起前往山林,看那壮丽的月下瀑布与日出。
那时她们在纯粹的夜色里走出了房间,并没有遇到任何可怕的事物。但在昨天下午,弗罗斯特先生警告那个记者的时候,看起来可不像开玩笑。
不过,弗罗斯特先生或许是故意的,那记者看起来可不像是会乖乖听话的样子。他今天突然离开城堡,是不是受到了惊吓?
莉娅还记得那天看完日出之后遇到野狼群,他们在山林里驾马奔腾。弗罗斯特先生的手冰凉坚硬,手指又生得瘦长,只让人觉得锋利。
但莉娅却并没有感受到担忧又或者恐惧,她们已经在这里居住了许久,弗罗斯特先生从未伤害过她们。
比起这座古老的城堡,莉娅闭了闭眼睛,攥住胸前的铜骰,祖母手臂上的伤痕在她眼前晃过。比起这座安静的古堡,这世上更需要她恐惧警惕的可太多了。
她呼出一口气,继续埋头看向资料。她想要帮泽尼娅把七百年前的事情弄清楚,不过泽尼娅并不在藏书室,她有自己追寻过去的方法。
……
泽尼娅半闭着眼睛,她伸手触摸着身侧的石壁,慢慢向前走。粗粝冰冷的石砖、光滑温润的木料……它们在她的指尖划过,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泽尼娅聆听到变化。七百年前的泽尼娅熟悉的是七百年前的城堡,七百年后的城堡向她倾诉着七百年间的时光流淌,倾诉那些让她感受到陌生的变化。
泽尼娅突然感觉到冰冷,她睁开眼睛,原来她已走出了透过拱形窗洒进走廊的阳光,迈入一片阴影。
这些巨大的玻璃窗是陌生的,泽尼娅想到,十三世纪是没有这样整块透明的玻璃的,那时的窗洞大多是狭长瘦窄的,只有教堂里才有用小块彩色玻璃拼出来的漂亮花窗。
她去过城堡中的小教堂,那里像门楼一样并没有经过改造,仍保留着古老的形态与布置,拥有漂亮高耸的拱顶与古老的壁画,高高尖顶窗被用彩色玻璃拼成了花丛中的圣像,穿过花窗的阳光会在地面上投下彩色的光影。
教堂左右还有供给牧师们与其家属的住所。
泽尼娅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到那里时的感受,不需要辨别,她就知道每一扇门在哪里,每一间房间是做什么用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在许久之前曾经来过这里,并在此居住过许久。
可她对弗罗斯特先生是什么感受呢?既不像那些明媚透亮的巨大玻璃窗那样陌生,也不像那间小教堂那样熟悉。
她仿佛应该是认识他的,但却又早已面目全非。就好像在夏日离开家,门前高树郁郁葱葱,归来时已是寒冬,遒劲的枝干锋利刺天。你仍认得他,却好像已不认得他。
弗罗斯特先生……究竟是谁呢?
泽尼娅不期然想起她从城堡中获得的古老声音,那声音过于磅礴苦痛,以至于她被迫将之忘却。可她确实从中抓住了什么。
“我……失败了。”那时她在哭泣中说。
她失败了什么呢?
三句古老的预言在她耳边响起。
“神圣之铁,暗红之血。”
“欢呼吧!”
“永夜将临。”
她制造了血红酒,那本是为了抵御黑暗,却亲手将永夜带临世间。
……
剔透的玻璃窗被整块推开,半透明的纱帘被暮风吹得鼓胀,划出轻柔的波浪。
泽尼娅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翻转着那块镶嵌着琥珀的银牌,整个人的轮廓柔在金橙色的夕阳里,像要融化进光里。
莉娅晚上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她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泽尼娅从窗台上拉下来,告诉她自己今天的发现。
晚餐时,推来餐车的是罗齐娜。这个目光沉静的姑娘带给她们一个值得期待的消息:弗罗斯特先生的儿子,拥有孔雀尾羽般蓝绿色眼睛的埃弗里·弗罗斯特明天就要回来了。
这本该是个让人感兴趣的消息,然而两个姑娘现在都没有什么心情。
等到夜色彻底降临,她们在寂静的空气中躺进被窝。许久之后,泽尼娅都没能睡着,她小心地翻了个身。
莉娅轻声问道:“你在害怕吗?”
许久之后,泽尼娅低声道:“是的。”
她注定要追寻那遥远的过去,可那过去太过沉重苦痛。那令她恐惧。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莉娅攥住她微凉的手指,“有我陪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她承诺道,“以后我们会拥有一个院子,我会养一只大狗,我想要叫他怀特。”
“那我就要养一只猫咪,”泽尼娅慢慢闭上眼睛,“我要叫她欧文。”
她仿佛躺在阳光明媚的花田里,在朦胧中陷入睡梦。
第80章
明月清朗, 星子隐现。城市里的夜空虽不如山上的星河繁密可爱,今夜却也是个不错的夜色。
埃弗里转了转钢笔,他推开窗,夜风扬起纱帘, 露出明晃晃的月, 在打磨光亮的黑色大理石地砖上倒映出一抹朦胧的月影。
埃弗里嘴角一勾, 黑色的皮鞋踏进月影, 像化进水中一样只一波动就消失不见。
湾马城卡特街47号公寓,此时已经入夜有一阵了,开火谈笑、争吵哭闹……各式各样的声音从一户户门内隐隐传出, 倒衬得走廊里愈发昏暗孤寂。
自电灯普及之后,人们活动的时间范围就越来越大了, 像猫头鹰似的完全昼夜颠倒的家伙也不少见。
一线线或昏黄或亮白的灯光从门缝里探出,在走廊里交错出纷乱的光影。吵架的那一户终于收了尾, 男主人咣当一声关上门,到走廊里烦躁地抽着烟。
月影映在推开的透明玻璃窗上, 伴着冷清的夜风。像错觉似的,抵着窗台的男人忽然见那映在玻璃上的月影闪了一下, 好像连带着天上的月亮也明灭了一瞬, 令本就昏暗的走廊黑暗了一瞬。
四周再亮起时, 走廊里突然就多出了一个人影,一个身材高挑的男性。他穿着一身考究的休闲西装,皮鞋精致光亮得反射着天上的月光,挺直的站姿令人想起老派的绅士, 可些许松弛的小动作又显出令人愉悦的活力来。
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站在一户门前,他似乎是觉得距离这扇门太近了,于是向后退了一步,仰头看起门牌号来。
抽烟的男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含在嘴里的香烟掉到地上,他喉咙里的小舌颤动着,刚要发出什么声音,就见那个挺拔的陌生人转头看向他,露出一张线条精致的脸,蓝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最珍贵的孔雀石。
陌生人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将一根雪白修长的手指竖在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