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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沙罗没有接过他的茶,而是开门见山:“如果你死了,那些被你变成咒灵的人会怎么样?”

“……如果,‘我’死了啊。”

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青年十指交叉抵在桌上,态度温和而耐心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沙罗。变成咒灵的人,是不可能再变回人类的。非要说的话,至少不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嗯?这就够了。不如说,刚刚好。”

夏目沙罗起身,一边整理巫女装束繁复的饰品,一边漫不经心地坦白。

“如果杀了你之后,唯独我死了,其他所有人都能重新过上人类的幸福人生,我大概会……嫉妒到憎恨命运的地步吧。”

青年颔首:“很有趣的答案。那么,沙罗你想要怎么杀死我?”

如同在讨论什么平凡普通的学术问题,他一只手托着下颌,若有所思地看着夏目沙罗。

他是施咒的那一方,所以在他的眼中,夏目沙罗并不是人类之姿,而是诅咒与血肉拼凑在一起的形状。

他看得分明:那股本来还被压制在心口的诅咒,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向上攀爬。

而在夏目沙罗堕落的那一瞬,她将会成为他最完美的棋子。

想到这里,“五条葵”甚至忍不住露出了怜爱的神色,像在纵容一个胡闹的孩子。

夏目沙罗却在割开自己的手腕。

每一滴血液都饱含诅咒,以至于它们刚刚离开这幅身躯的时候,全是浑浊的深色,不复赤红。

夏目沙罗也不介意。

掺有神明力量的血液是使用灵力最好的媒介,她凝神,自伤口处重新拔出了鹤丸国永!

诛邪的神刀因为此前严重透支力量,已经不再像那日拥有耀眼的辉光,但作为仪式的阵眼,已经足够。

将刀抱在怀里,夏目沙罗慢慢将血液涂抹在刃身上。

“五条葵”没有阻止她。

他们都在等——“五条葵”在等夏目沙罗彻底堕落,夏目沙罗在等仪式启动。

大概是怕以后没机会再说话了,夏目沙罗有一搭没一搭地理会冒牌货。

“这个?啊,我想想……你既然在五条家呆了那么久,应该多少听说过禅院家的影子术法吧?”

“十种影子式神可不是免费领取的。继承咒术者,需要开启一场‘调伏’仪式。唯有击败了式神,才能将其收为己用。而失败者,会死。”

“此外,还有一条比较隐秘的规则——若是多人一起开启了调伏仪式,会被视为一体。结局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说到这里,夏目沙罗停了下来。

她手腕处的伤口不曾愈合,怪异的血液仿佛源源不断地流出,不知不觉,已经将二人圈起。

鹤丸国永周身的辉光也自微蓝转为了无暇的白。

一切都恰到好处。

夏目沙罗扬手抛开鹤丸国永,那如鹤一般的神刀,便高悬在二人头顶之上,将此地与人间割裂。

眉心不知何时亮起了紫阳花形状的印记,夏目沙罗的眼中倒映出光亮,可翻涌的黑泥却不断自她脚下漫出。

那些疯狂扭曲的实体化的诅咒,仿佛是面临了什么绝境一般,想要拼死一搏。

“……真讨厌啊。”

她没有再看“五条葵”,而是仰头看向沉默的鹤丸国永,语气像是抱怨菜里有青椒的小女孩。

“跟你一起死掉,是我想过最差的一个结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时间家里在装修,因为最闲,被派去当搬砖小妹。

是真的要搬砖啊朋友们!还要帮忙糊水泥,撕瓷砖的贴纸,跟着一起去倒垃圾。

戴上痛苦面具。

不要轻易装修,会变得不幸……

第137章

祓褉,是获得神明赐印之后,以神之器为镇物,以灵力画地为牢,借天地法则来审视自身,祓除污秽的一种仪式。

不同于人为的可控,天地法则是无情之物,只会遵循契约.严苛地抹去界内的一切不净。

对于污秽已经深入体内的邪祟,净化过程无异于刮骨剔肉,是贯彻灵魂的痛苦,极为难熬。

所以,在神明仍行走于大陆的遥远过去,这种仪式通常带有惩戒的意味,一般用于大妖或罪人受罚,或作为洗心革面的诚意。

虽然少,可但凡能够成功踏出祓褉之人,无一不获得了新生。

即便嘴上说着“和冒牌货一起死是想过最差的一个结局”这种话,夏目沙罗还是想努力活下来的。

神明赐印的紫阳花在眉心明灭,她蜷缩着倒在黑泥铺开的沼泽中,双手下意识拢在心口,像是在拢住那一点执念的温热。

不管实体化成黑泥的诅咒如何挣扎,它们扎根在这幅血肉之躯,寄生于夏目沙罗的体内,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这一场审判。

心跳是痛的,呼吸是痛的,思考也是痛的——活着即是痛苦本身。

夏目沙罗好像听到有什么在尖叫。

可她浑浑噩噩地听不清晰,只觉得那凄厉的嘶吼此起彼伏,像地狱攀上人间的火焰,吞吐着黑色的火舌,每一次摇曳都伴随着人骨被炙烤到焦化破碎的声响。

又仿佛有个细弱的女孩嗓音在哭着喊好痛,在喊为什么。

原本雪白的肌肤被灼伤.剥落,露出伪装之下的漆黑诅咒,黑发赤瞳的“久须本奈奈”死死抓住了夏目沙罗,连泪水都是血一般的红。

痛吗?她也很痛。

但是没办法。

就像贵志会耐心地把友人帐上的名字一个个还给妖怪,就像谕吉先生和乱步会奔走在黄昏制衡横滨的白昼与黑夜,就像十六岁的纲吉会皱着眉在十年后挥舞拳头——

身为人类,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忍受痛苦。

因为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啊。

大脑几乎无法坚持思考,视线也无法聚焦,夏目沙罗愣了好久,才凭着本能,慢慢地把那冰冷的一小团怀里,用拥抱回应了诅咒的质问。

如果这是过去的自己,是过去无数个埋葬在白川乡的女孩,需要的……应该只是这个拥抱而已。

——两个人一起痛的话,会好一点吗?

“久须本奈奈”眼里一会儿是憎恶,一会儿是不甘,最后被痛楚掩盖,凝聚成剔透的委屈与茫然。

在二者同化到堕落一线的如今,“久须本奈奈”拥有夏目沙罗的一切记忆与情感,夏目沙罗拥有它的力量和(谷欠)望。

早已再难分得干干净净。

明明是想要活下来的,明明本能在驱使她挣扎,可“久须本奈奈”像是被这个轻缓到脆弱的拥抱封印住了,无法动弹。

它慢慢地.慢慢地将头贴在夏目沙罗的心口,慢慢地.慢慢地闭上眼睛,任由象征审判的白光将二人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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