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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看不出来,只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双眼通红,直到浮现泪光,也不肯眨一下。

“不是,我……”眼前的人目光闪烁,伸手要来拉他。

手还没碰到他的,他忽然一拂袖,猛地向后急退了几步。她的手堪堪扯住了他衣袖一角,见他毫无妥协的意思,却不得不及时松开,以免将他带倒。

他一连趔趄着退出一丈多远,才能站定,胸口与肩头剧烈起伏。气喘得极厉害,眼前微微发黑。

他猜想自己的模样,大约是有些吓人的,赫连姝竟远远瞧着他,不敢上前,只讷讷开口。

“你这些日子,不是正难受吗,我怕你知道了这事,心里更不舒服,就,就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

听着她破天荒地结巴了一句,崔冉心里只浮起无限的苦涩。

他知道,她是北凉的皇女,是一军之首,又正被大可汗寄予厚望,极有可能是储位的最有力人选。他甚至比她自己看得还清楚。

北凉侵吞西齐,是箭在弦上。

方才听她与赫连姗交谈时,他就已经听明白端倪了,大可汗命她打头阵,赫连姗做后备,无非就是想让她获个首功,为她登上储位铺路。而假如十分不巧,她尚未来得及被册为太女,大可汗就猝然崩逝,有这一条将天下一统的功绩在身,她的登基也会显得名正言顺,众望所归。

这样想来,他猜测大可汗的病,比众人所知道的要更重,才让她要用这种方式,为她属意的女儿铺平道路。

所以,这次任命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必须服从。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心中苦痛,强压不下。

“过来。”眼前人低唤了一声,伸手向他走过来。

他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本能地将手藏进衣袖,紧握成拳,高声道:“你别碰我!”

其声凄厉,在安静的宫道上格外刺耳。

他静了一静,自己也慌了。

此处终究是宫中,容不得他耍性子,要是让人瞧见了,岂不让她难堪。更何况,此事并非她能转圜,她也是顾及他心情,才没敢及时知会他。

他既然都明白,又何苦待她这般。

他的手在衣袖底下攥了攥,心里颇为后悔,喉头却又堵得生疼,以至于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软话来。

就见那人眸子暗了一暗,大步向他走过来。

他瞧着她紧绷的脸,心里道,她大约是要生气了,任由她握住他的手腕,也不作挣扎。横竖是他做错了,在外言行无状,她责他就是了。

然而下一刻,身子却被她一带,护进了怀里。

她左右看看,见无人经过,紧搂着他,飞快地就闪身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极狭,寂静得很,应当是轻易没有人走。两边的宫墙却高,遮挡了大半天光,也遮得她眸子半明半暗。

她将他拥在身前,低声道:“冉冉。”

他狠狠一怔,十分不敢信自己听见的。

“你说什么?”

她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双眸里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

从前她有些许多时候,是与他好声好气,与他婉转缠绵的,但却是头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郑重,温柔,且眼底里藏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一时看失了神,只觉得今日的她,好像格外地不像她。

赫连姝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就紧了一紧,“是我做错了。”

他这才被她牵回了神,眼底忍不住泛起酸意来。

“别……”她见他眼眶泛红,就要抬手替他擦。

崔冉往后避了避,匆忙道:“我没事。”

然而话说出口的一刹那,泪却像失了控似的落下来。他分明没想哭的,却不知怎么的,就淌了满脸,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眼前人注视着他,神色难言。

他被她拥得紧,也腾不出手来抹,只吸了吸鼻子,觉得很是丢脸。

她领兵出征,是君命难违,他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活像是不懂事的小家子气,还成什么样子了,没得让她看轻了他。

然而越是这样想,心里却越发的苦。他不愿意哭得难看,让她皱眉头,就用牙齿紧紧地抵住了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别这样。”

眼前人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拇指在他煞白的嘴唇上磨蹭着,逼迫他松开。

“我会尽快料理了这件事,争取速战速决,早日回来。”她道。

他却只默默摇头,眼尾通红一片,泪水仍像无知无觉一样,径直往外溢。

她看起来极无措,手竟在自己衣裳上擦了擦,才重新将他揽紧,目光落在他脸上,颇为游移了一番,好像想从他的表现里找到她该做什么的指引来。

大约是此生也没有同谁这样说过话,她干咳了两声,声音十分生涩,道:“在想什么,告诉我。”

崔冉闭了闭眼,小心地靠近那个怀抱,轻声道:“我怕。”

他怕她骑上战马,一去经年。

他的哥哥已经死了,她好像是这个世上,唯一还能称得上是他的亲人的人了。

其实,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分辨过,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从到她身边起,他从没有喊过她“殿下”,起初是倔强,后来是习惯了。仔细想来,他只有在做小伏低,或有事相求时,才肯软声唤她一句“妻主”,好像很是对她不起。

但她于他,却是他哭得天旋地转时,能投入的那个怀抱,是北地寒冷的深夜里,能够相交的体温。

哪怕这一路过来,她斥过他,罚过他,令他几度以为这一次她会真的丢开他,但每一次,就算是咬牙切齿也好,她最终仍然护了他周全。

她是陈国俘虏传说中的恶鬼,却毕竟没有伤过他分毫。

如果说他没骨气,那就没骨气到底吧。他不想再被她孤零零地抛下,守在她大得冷清的王府里,想着她在战场上情势如何,有没有受伤,盼着她灭了别人的国,凯旋归来。

那是他只想一想,就觉得无法忍受的日子。

他还怕,怕她真的如大可汗所计划的那样,被册为储君,有朝一日登基,坐拥天下。她会接过许多她本没有兴趣的责任,她会有三宫六院,君侍众多。

他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有的近在眼前,有的远得没有边界。哪一件,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与她说。

他要怎么告诉她呢,他是一个自私得可怕的人,他心底里希望她不是皇女,不是主帅,也不是君王,只是回到王府里关起门来,会和他斗嘴耍横,会和他抵死缠绵的那个人。

哪怕他明知,绝不可能。

赫连姝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仿佛极为隐忍。

他以为,她多少要问他几句,为什么怕,或是再宽慰些许,承诺会尽早回来。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却忽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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