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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失了这个念想。

心里就道,果然,大可汗待她还是多有歉疚,但凡是能给的,恐怕都一应送进她府里了。当初在金殿上,她们二人争他,大可汗也有意偏向她。要不是赫连姝豁出去,假称他已经委身于她,恐怕他如今的命运早已截然不同了。

思及此处,心里忍不住又愧疚。

从这一层上说,崔宜就是替了他的命,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景况。他只盼着他过得好一些,唯有如此,心里的亏欠才能稍轻一些。

后宅很大,要找到一个人问,也并非十分容易。他好不容易瞧见一个中年侍人走过,面貌老实的模样,赶紧追上前去。

“搅扰了,请您留步,我有事想劳您指点一句。”

对方倒是被唬了一跳,疑惑道:“不知这位郎君是?瞧着仿佛面生,没有见过。”

“我是三皇女身边的人,今日随着一起来做客的。”他道。

那人这才连忙行礼,“原来是三殿下的身边人,奴有眼无珠,失了规矩,还请您莫怪。”

他哪有心思与他说这些繁文缛节,急忙道:“无须这样多的礼数。我只想请您指个路,府上有一名小侍,名叫崔宜的,现今住在哪里?”

“崔宜?”对面满脸茫然,“咱们府上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哪里能没有呢。”他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句。

但心里又道,也不奇怪,他若是做了赫连姣的枕边人,终归是有些身份,寻常下人不知道名讳,也是常事。就好像他们府里,常人都唤他“崔公子”,也未必个个都知道他名字。

便道:“他原是陈国人,是在金殿上被大可汗赏赐下来的,应当是在大皇女身边伺候。身量与我差不多,白白净净的,生得很好看,您再替我仔细想想。”

说着,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握对方的手,眼里含了泪光。

“他是我哥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是想见见他。”

他心说,都描述到这个份上,总该是想起来了。这侍人却神情讷讷的,像是在苦思冥想一般,好像天天在府里做事,全然没留意这样一个人。

他便心想,难道这赫连姣的后院里男子众多,竟到了让人辨不清楚的地步。

“要不然,您替我指一指,大皇女身边伺候的人大约都住在哪里,我悄悄地去找。”他道,“您放心,我会小心,绝不敢给您添麻烦。”

眼前的人却像是渐渐悟出了什么,半张着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却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

崔冉心里急得很,生怕赫连姝她们事情谈得快,留给他和崔宜相见的时间不多。

正要催,这侍人总算是开了口,只是望向他的目光里写满犹豫,话音也支支吾吾的。

“你说的这个人,我想起来了,可是,可是……”他小心翼翼地,缓缓道,“他刚进府没多久,就死了啊。”

第69章 69 . 出云归雨(八) 我没有哥哥了。……

崔冉一时之间, 并不震惊,只觉得荒诞得很,甚至有些生气。

“你怎么这样胡说呢。”他将这人的手轻轻一推, 皱眉道, “你要是不认识他, 我再去问旁人就是了, 怎么好拿谎话骗我。”

面前的侍人十分为难,一张脸像黄连似的苦。

“奴哪敢欺瞒您呢, ”他低声下气道,“这个人我记起来了,的确是军队刚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就进到府里来了。模样是很美, 我只远远见过,没说上过话。听说是大可汗赏赐下来的,从前仿佛还是陈国的一个皇子。这都是我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要是有说错的地方, 还请郎君莫怪。”

他道:“只是他进府没到一个月,就死了, 所以您刚才突然问起, 我一时间竟没转过弯来。”

他在面前絮絮地说,崔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直灌下来,像是刺进了他的天灵盖似的, 使得头猛一下疼得要裂开,全身也如坠冰窟。

他忍不住扶着额角,趔趄了几步。

就听面前的人慌忙唤他:“郎君,您没事吧?郎君?”

他勉强稳住身子, 脸色白得几乎不似活人,只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侍人扶住他手臂,脸上挂着一丝心虚,“郎君您保重身子。您有带来伺候的人没有?奴替您去喊来。”

他反倒回了神,“他是怎么死的?”

“这……”

“告诉我。”

“哎哟,”对面就愁眉苦脸的,“奴只是一个做杂事的下人,这些哪是奴能知道的。还求您可怜,不要追问奴了。”

崔冉全身发软,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疼,头脑却还清醒。

瞧这人的神色语气,就不像是一无所知的,只不过是心里有顾虑罢了。

崔宜已经没了,他不能连是为什么缘故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将这话传出去,让大皇女听见,更没有能耐去讨什么公道,必然不会牵连你的。”他颤声道,“我只想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

见对方仍犹豫,他便抬起眼来,眼底通红一片,尽是泪光。

“他是我的哥哥。”

这侍人将他看了好一会儿,或是熬不过他,或是也于心不忍,到底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还能是为什么,只怪他生得太好看了,受不住殿下的恩宠。说是死的时候,身子底下全是血。”

全是……血。

崔冉猛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胸口闷疼,眼前阵阵发黑,咽喉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喊叫来,其声含混,喑哑难听。

“郎君,郎君。”

对方伸手来扶他,神色似有不忍,口中却还要道:“奴说这些话,都是要掉脑袋的,您可得说话算话,千万不能漏了出去。”

他只像浑身被抽了骨头一样,止不住地跪倒在地上,抬手捂住嘴,呜咽声却仍从指缝里漏出来,在空旷的路上格外刺耳。

对面到底是怕了,紧张地左右望了望,似乎有些犹豫,终究是一跺脚,“我说不能说,不能说吧。我可不敢再留了,你有什么冤仇,可千万别怪我。”

说罢,一溜烟地跑远了,避他不及。

只余崔冉一个,跪得佝偻下腰去,像要将脸深深埋进地里。

但任凭他流再多的泪,落进这片黑土地里,也悄然无踪。

他已经不大记得,这一天是怎么回到府里的。

只知道走进院子的时候,鹦哥儿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地迎上来,“公子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样难看?”

他整个人像是一块木头,任由旁人拉着他,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将他往屋里扶,他也只身子僵硬,眼神不知望向哪里。

“殿下,出什么事了?”身边人揣着小心问,“是不是公子哪里说错话,让您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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