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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冷风里一吹,陡然升起巨大的无措来。
“公子,”鹦哥儿赶到他身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这不是你帮得了的事。”
他兀自站了一会儿,才讷讷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身边人拍拍胸口,舒出一口气来,“你别怪我多话,我是真怕你好不容易和殿下亲近了,眼看着日子过得舒心起来了,为了那些事,又把自己给卷进去。”
说着,还瞧了瞧四下里无人,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咱们不管什么凉国陈国,自己活得好,就是最要紧的了。”
崔冉望了他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来。
“是我一时想不通了。你放心,我如今也惜命,不会拿自己去犯险。”
鹦哥儿听了,这才像是放下了忧心的模样,重新露出了笑脸来,道:“公子你累不累?要是这就想回府的话,马车停在前面那个街口了,刚才车妇同我说了,那里人少,巷子宽敞,好停放。咱们还得往前再走一阵。”
不待他答,又道:“不过,冷天里出来一趟也费事,要是你不累,咱们就多逛几家铺子,瞧瞧还有什么新奇的玩艺儿,一并带了回去。”
崔冉便不由得扬起了唇角。
这人片刻前劝他的时候,还一副机警严肃的模样,转头却又叽叽喳喳的,没个安静的工夫。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
“无妨,再多逛逛吧。”他道,“喜欢什么,就都买回去。”
鹦哥儿应了一声,笑得欢天喜地的。
冬日里气候寒冷,这白龙城的街市上,原本该是生意冷清的,全靠着南边迁来的人置办年货的劲头,才多出几分人气儿来。于是一时之间,吆喝得更为卖力了。
路边有支小摊的,中气十足地喊:“二位郎君,瞧一瞧看一看嘞,买回家去戴头上,妻主女儿都高兴嘞。”
声音响亮,容不得他不留意。
他停住脚步,向那摊子上细看了一眼,原来是卖簪花的。这倒的确是从前在陈国过年时就有的风俗。
冬日里没有鲜花,这类簪花都是用丝绢做的,颜色鲜亮,或有精巧些的,底下也缀流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年节里图个喜庆,男子不用,皆是女子插戴。
从前在宫里时,每到年关,上至他的母皇,下至内廷的小宫女,都要同乐。六宫中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花团锦簇,那是独属于女子的明艳姣好。
只是,将这般场景移到了赫连姝身上,就忽地令人很难以想象。
而摊主见他定睛细看,越发一个劲儿地招徕生意。
“郎君您瞧瞧,我不和您夸海口,我这儿的簪花可是街上独一份的漂亮。您买了回去,保管妻主和女儿都喜欢,都得夸您贤惠会采办。”
鹦哥儿没忍住,笑着就叱她,“你可别胡说,咱们公子这样年轻,哪里就像是有女儿的了?”
对面的弯转得也快,立刻就堆起笑脸道:“原来是新婚的郎君。那可不是巧了吗,正好图个喜庆的好意头,与妻主和和美美的,没准转过年就有好消息了。”
崔冉让他们说得招架不住,脸上不觉生起热来,好像是从未留心想过的事,陡然一下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只能连忙拉一拉鹦哥儿的袖子,低声道:“你少说些吧。”
转头又忍着脸上的羞赧,向摊主道:“多谢你好意,只是我……我妻主是凉国人,怕是用不上这些。”
对面却是个极懂得说话的,作讶异状看了看他,随即就笑开花来。
“哟,郎君好福气呀。”她一拍手,“咱们凉国的女人,我可太明白了,脾气大,性子傲,说一不二,向来不大懂得体贴夫郎的。”
她笑眯眯的,“你妻主能许你采买年货,过南边的新年,那已经是极难得的了,一定是将你疼到骨子里了。”
说着,不顾他脸上红得厉害,拿起面前的簪花向他摆弄,“她不过新年,也不碍事,女人家谁不爱美呢。买了回去戴在头上,看着也高兴,她心里必定念你的好。”
崔冉让她说得,连答话的空隙也找不到,只颊上的热意一阵胜过一阵。
赫连姝待他好,他心里知道,但要论疼到骨子里,这样腻味肉麻的话,只是一想起来,好像就与她这个人很不相称。
在他看来,她就像飞在天上的鹰一样,哪怕是待人好,也好得有限,终究是不会分出过多的精力放在谁身上的。相较于男子,她或许在军营里放的心思还要更多一些。
他眼瞧着,她对府中的两名小侍,多年以来也不过是那样,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亲近。对他也是同样,他进王府至今,哪怕那一夜里都主动覆上了她的身子,她也终究没有……
还同他说什么女儿呢,那些又哪里是能有的。
只是这样的话,别说同摊主说了,单是此刻想起来,都令他面红耳赤,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了不该有的念头似的。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他低声道。
对面就笑,“不妨事,你妻主平日里喜欢什么颜色,我替你挑。”
他还当真细想了想。她不穿军装皮甲的时候,平日里,仿佛衣裙是以红色为多,还有上朝的时候,发间缀的金珠和红玛瑙,垂落在她颊边的时候,似乎是……还挺好看的。
“红色吧。”他下意识道。
“得嘞,”摊主利落地从手上选出一朵,递到他跟前,“您瞧瞧这个。”
不是过于艳丽的一色大红,是深浅不一的红,仿佛像芍药的模样,瓣上洒着金彩,花蕊缀着一颗珍珠,温润生光。
他盯着看,竟有那么一会儿举棋不定。
一面觉得,仿佛是有些衬她,另一面却又很疑心,相比什么簪花,她似乎还是和长刀更配。他想象了一番她戴上后的模样,总觉得像是头狼戴上了花一样,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架不住鹦哥儿在身边起哄,“公子,咱们就买了吧,你都是她的人了,也是该做主替她买点东西。”
他这一句“是她的人”,内里是有缘故的,无非是因为他事实上已经归了她,明面上却又没有名分,不是明媒正娶,唯恐说错了话让他吃心。
但在外人面前,却听得崔冉耳根生热,极是不好意思。
“那我们便要了。”他小声道。
说罢,待鹦哥儿刚把钱放到摊主手上,转身就走,好像在摊子前头多待半刻,就会羞得受不住一样。
鹦哥儿将簪花小心收了,笑嘻嘻地追上来,道:“公子连这也害羞。”
“你哪里瞧见了,不许胡说。”他低着头道,“还不是让你撺掇的。回去要是她不喜欢呢,又该如何?”
“不可能,公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身边的人笑得欢,“要是平常,我不敢说,可只要是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