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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孩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如今口舌这样厉害,那时候为什么不开口?”

帐子里静默了片刻,只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然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幽幽传来一声:“如今又不是皇子了,倒还训斥我们呢。”

崔冉赶在身边人再争之前,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五哥,不用说了。”

他望一望帐子里头。地方窄,人人都挤在一处,白日里或坐或靠,还能剩出一些空地,到了夜里须躺下睡觉,便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

“里面挤,也无谓要人给我让地方了。”他道,“我来得晚,便在门口睡就好了。”

崔宜沉默了一小会儿,“我陪你。”

二人在帐子口上坐下来,里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众人又重新躺下,有人嘟哝了几声“大晚上的”,随即也渐渐止了。

押解途中,难得一夜安寝,各人都要抓紧任何一点时间歇息。

只有崔冉和崔宜,一时难以入睡,为着说话声不扰了旁人休息,还有意又往外坐了一些。

外面的雨又有些大起来,这顶破旧帐子本就是北凉人随意打发给他们的,有些漏风,裹挟着冰凉雨丝,从缝隙里钻进来,扑在脸上身上,崔冉就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你身子如何了?”崔宜不免担忧。

他将头枕在膝上,尽力忽视身上各处漫上来的疼痛,“我没事,一路都过来了,这一点算不得什么。”

崔宜却仍不放心,“可不敢掉以轻心,我瞧着都要吓坏人了。明日我去同他们说,说什么也要让你躺到里面去将养。”

“五哥……”他无奈,低低唤了一声。

要为他出面,还不知要受人多少奚落。

面前的人却像心意已决,半点不理他,只朝帐外望了一望,“我倒盼着这场雨多下几日了,好歹让你歇一歇,若要马上赶路,身子必吃不消的。”

崔冉坐在他身边,忽地感到既疲惫,又安全,像是小时候让宫人陪着去御花园里玩闹累了,回到寝宫里钻进父后怀里的那一刻。

他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忍住了吸鼻子的冲动。

两相无言了半晌,他正疑心崔宜是乏了,忽听那边声音传过来,带着微微的哽咽,“对不起,阿冉。”

“五哥为什么这样说?”

“你被打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

他就轻笑了一下,“不出来才是对的,你若来帮,不过是多一个挨打的人罢了。那可好了,我们并排躺倒,谁也别照料谁。”

崔宜让他说得亦笑起来,气氛总算是轻松少许。

他便顺口又道:“何况你是当了爹爹的人,比起我来,更要保重自身。”

不料一句话落,对面却是沉默了。

他心头一凉,陡然升起几分无措来,心里直骂自己糊涂。

他记得,崔宜出嫁的第二年,就得了一个儿子,长到如今,也该有四五岁了,按理说也该在被押解北上的队伍里。正是离不开父母的时候,想来应该是被紧紧带在身边。

但他自打见到崔宜起,就不曾见过他的孩子,且连提一句也没有。这一路死人众多,夭折的孩子更是不少,难道已经……

“对不起。”他连忙低声道。

身边的崔宜却轻轻笑起来。

“无妨,清儿还好着。”他道,“他并不在此地,因而你不曾见着他。”

“这是怎么说?”

“我妻主有一好友,是司农寺少卿,以她的品级家世,不在北凉人的掳掠之列。城破的时候,我们将清儿托付给她,让她带着一同逃难。”

他望着门帘外漏进来的一缕月色,轻声道:“不论将来如何,总比跟着我这样没用的爹爹好。”

崔冉忙安慰他:“五哥这是说什么话。他再大一些,必定感念你替他用心良苦。”

“我又不求这个,”身边人含泪笑了一声,“只是我瞧不见他长大的模样了。”

“你不要这样想,世事哪有一定的。”崔冉柔声道,“我们不过是眼下过得难一些,等将来回去了,你既知道那友人的名姓、官职,只要留心打听,哪有找不见的。孩子长得最快,到那时,只怕站在你跟前,你都不敢认了。”

崔宜笑着应了一声,眉眼温柔。

帐外雨声淅沥,沉沉夜色浓。

第13章 13 . 白梅抱霜(四) 想了,也不承认。……

上路是两日以后的事。

赫连姝倒还不算丧尽天良,果真一直等到雨停了,才让队伍开拔赶路。只是一连耽搁几日,脚程又被拖慢了一些,那些士兵面对一群柔弱难行的男子,难免没什么好脾气,沿途抽打叫骂不休,驱赶着他们前行。

崔冉在帐子里躺了两天,身上的伤是略微养回来一些,虽然仍是疼痛,但至少勉强能够行动。只是风寒却愈发地重起来。

他被崔宜扶着往前走,只觉得头昏脑涨,脚步虚软得厉害,止不住地打飘。

为防挨打,他们有意避着道旁士兵,往路的中间靠,却不料挡了一名将领的马。那人手中鞭子一扬,就要朝他挥来。

崔宜也顾不得什么了,忙着替他道:“求您行行好,我弟弟病得厉害,又是有伤在身的,若是再打,只怕更走不得路了。”

那人就冷笑:“死了才好呢,要没有你们这些东西,咱们都快到白龙城了,哪儿还在路上受冻。”

崔冉怕他替自己挨打,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低哑:“五哥,你回来。”

崔宜却走近那人马前,用身子挡着,不让她的鞭子落下来。

“将军您别说气话,”他软声道,“我们这些人若是死了,倒是不麻烦,怕的不就是伤了病了,走不快,反倒拖累您的脚程。”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呵”的一声,像是有些意外。

“你倒是会说话。”

她说着,忽地伸出手来,在崔宜脸上掐了一下。崔宜一瞬间脸色微变,下一刻却又强撑起笑来,不躲不闪的,只一派温顺。

对方便大笑出声,“算你有点眼色,那也行吧。”

看那模样,竟是要伸手来拉他。

崔宜不由得发慌,既不敢喊,也知道喊了无用,脸上顿时就白了。

崔冉亦心急,这人一旦被带走,即便是回得来,也不知是什么模样了。无奈他一个男子,本就无力相抗,更兼病着,风吹也晃,原本是想护崔宜的,自己反倒被扯得一个踉跄。

那将领模样的人眉眼一横,就要举鞭子,“我看你是活得腻歪了。”

却听身边一阵马蹄声过,有一匹马从后面加快了两步,并行到她身边来。马上的人一袭黑狐斗篷,身形高挑醒目。

那人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回头,她一看之下,脸上的跋扈立时落了下去。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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