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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南躺在地上,没爬起来,而是贴着石头翻了个身,蜷着身体将自己藏起来。
白天的愤怒似是被一觉给睡没了,只剩了伤心。
清晨的第一缕光洒到霖川城的房顶上时,成南终于将身子翻回来,坐了起来。他顶着一双一夜没睡的通红的眼,决心再去找裴缜问个清楚。无论先前裴缜是真的厌烦了他还是有其他缘由,之后裴缜是愿意继续与他一起还是就此陌路,他想死也当个明白的鬼。
霖川街上渐渐出现行人的时候,他又回到了裴府门前的大街上蹲着。
然而一整天过去,他并没看到裴缜,就连裴府的下人也没看到几个,还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让他不敢上前搭话,生怕误了别人的事,或是惹怒了那些人会被打。
直到第四天清晨,那天成南来得早,天还没亮透,霖川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蓝色雾气中,裴府门前的大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成南走到常待的地儿刚想坐下,突然看到裴府大门前站了一个人,背对着大街,抬头似在看门上方悬挂的匾额。
成南偷偷瞧着他,这人许久未动地方,想来应是没什么事。他搓了搓手心的汗,一咬牙,抬步走了过去,开口还是忍不住透露出几分畏缩,不过终归是将话问了出来:“您是这个府里的人吗?”
那人回过头来,成南一下就后悔了,这是一个看起来便很严肃的男人,三四十岁的模样,锋锐的眉间有一道因为常蹙而留下的纹,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格外地好说话,点头道:“是,你有什么事吗?”
他问得平常,语气间未有丝毫对叫花子的嫌弃与鄙夷,这大大鼓舞了成南,让后面的话顺利地说了出来:“能不能麻烦您给裴缜捎句话,就说我在这里等他,想和他把事情说明白。”
那人再看成南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打量,不过分寸把握得极好,并不让人觉得冒犯,他问成南:“你是他的朋友?”
成南被这两个字刺了一下,心里酸涩,快速摇了下头,说:“麻烦您了。”
那男人也不再多问,点头道:“好。”
成南这会儿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了,甚至有些令人喜欢,向他笑了笑,说:“多谢。”
他转身回到街边坐下,觉得心还在怦怦地跳,不过更多的还是满足。那男人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进裴府大门前他回头看了成南一眼,成南连忙直起身子,弯着眼睛又冲他感激地笑了笑,那人便也向他笑了一下。
成南满怀希望地从早上等到中午又等到晚上,还是连裴缜的一个影子都没看到,忍不住都要怀疑那人是否真帮他把话带到了,但也明白更大的可能是裴缜根本不想见他。
原本散了七八的愤怒又在漫长的等待中翻涌上来,裴府的门房出来准备落锁时,成南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前去向那老门房道:“麻烦您告诉裴缜,明天我在大桃树底下等他,他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走,他不来我就等死在那!”
喊完他便一溜烟地跑了,是气的,也是怕那门房反应过来后追上来骂他。
第31章 快意事
老门房传话进来的时候,裴铭书正在裴缜房里。这些天他要处理的事务少了许多,看裴缜和裴谨的次数便频繁起来,也没什么事,多数时候不过是陪着裴谨坐一会儿,或是和裴缜各看各的书,裴缜最近话也少得异常,倒是因此少挨了许多教训。
老门房将话说完便出去了,裴缜坐在桌前一声不吭,用手指去挑歪掉的烛心,也不怕烫,扶正后又像是玩上了瘾,将那灯芯捏过来扁过去,烛火因他的动作歪歪扭扭地晃,不一会儿噗的一下彻底熄灭了,屋内瞬时昏暗下来,只有角落处一盏灯仍在尽职尽责地燃烧着。
裴缜站起来,想去拿火折子重新将它点燃,这时裴铭书忽然放下书卷,开口问道:“不去见见他吗?”
昏暗中裴缜止了动作,他背对裴铭书,艰难地摇了摇头。
裴铭书看着他,白天他替那孩子传过话后,裴缜也是这副模样,甚至那之后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闪躲,带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愧疚。
片刻的沉默后,裴铭书再次开口:“明日大夫来给你妹妹看过了病,后天一早你们仨就离开霖川,去营州住一段时日,秦庭都已经打点好了。”
他话说到一半时裴缜便猛地回过头来看向他,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裴铭书笑了笑:“你不是不喜欢霖川吗?之前总是闹着要走,营州虽比不得京城的繁华,却也是个富庶之地,你母亲就是在那里长大的,该去看一看。”
裴缜喉头似是被哽住了,半晌才挤出来几个字:“那你呢?”
裴铭书没回答,房内的昏暗很好地遮掩住了他的情绪,却没藏住裴缜泛红的眼眶。
他的呼吸微微屏住,轻声问裴铭书:“伯父还能回来吗?”
屋外风声起来,将院中几竿修竹吹出呜咽之音,裴缜的话像是掀开了粉饰太平的幕布,露出了下方一角不详的影子。
“还记得那个故事吗?”裴铭书终于开口,“天地不止存于自然,有人也可以使万民生,使万民死,翻手覆掌间与天崩地坠无异。昌阗百余年间犯我边境,侵我国土,致使山河沦落,民不聊生,这次是离收复失地最近的机会,无论如何我和你伯父都要拼尽全力试一试。但——”
他停顿片刻:“人生天地万般难为,我和你伯父还有所有百姓,既是天下人,便无论做什么都要寄希望于天的一念垂怜,赌赢了则生,赌输了则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有这两条路。”
“只是,”先前他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很平静,及至此时终于透出些不稳,“对不住你们。”
裴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要把裴铭书说的每个字都咬碎了嚼烂了消化彻底,半晌,他抬起头来,看向裴铭书:“让谨儿和祖母走,我跟你一起留下。”
“你留下有……”
“我不是小孩子了!”裴缜低吼着截断裴铭书的话,“我长大了,可以和你一起来扛这些事。”
他激动得眼都红了,胸膛上下起伏,虽仍算不得多坚实厚重,却也的确有了少年人蓬勃的力量。
不同于他难以抑制的剧烈情绪,裴铭书倒是很轻松地笑了:“确是长大了。”
裴缜撇过头去,用手背用力地抹了一把眼睛,哑声道:“我没开玩笑。”
“我知道。”裴铭书道,“正因为你是大人了,我才能放心将你妹妹和祖母交到你手上。营州路远,又是个陌生地方,如果没有你跟着,她们二人我怎能放心得下?再者说,天虽摇摇欲坠,但并未真正塌下,你伯父还活着,我会想办法。”
他站起来,朝裴缜走近一步,抬起手来在他头上揉了揉。他很少对裴缜做出这样温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