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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曾学习过的,陌生的器具是他不曾使用过的,一群博才多学的人聚在一起,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彭南生坐在远处看着,听着,却没有发言的资格。
他很久没拿起画笔了,曾经能把手指磨出茧的东西,如今再重新攥住,竟有种陌生的气息。
最近一次接触是陪许愿在纸上胡乱涂鸦,随意画几个简单的图案或是一团不成形的线条。可笑的是,等把小孩哄睡了,他再次拿起纸和笔想证明自己应有的专业能力时,才发现原来真的不行。
彭南生狼狈地坐在地上,面对空空如也的白纸,他的大脑、灵感和思维就像被橡皮擦完全抹净。
原本不是这样的...他是专业第一,他的作品被提名金彩奖,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是这样?彭南生浑身颤栗,呼吸沉重而急促,双手抖如筛糠,无形巨力掐住他的脖颈,画笔直线掉落,摔断成了两半。
“你画啊...你画啊!!”
耳边有个尖锐的声音一直在喊,那哀怨而绝望的语调像一把刺锥,疯狂地、不遗余力地捅进彭南生的大脑,他头疼目眩,身体仿佛被撕裂开,血管中有成千上万只蝼蚁在密密麻麻地啃食:“动笔啊!下手啊!!你为什么不画?为什么不画!!”
彭南生抱头跪在地上,死命拽扯着头发,他痛苦地把自己蜷成一团。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要死了。
如果不死,他就是一个神经有问题的疯子。他的血肉里住着两个人,白天安然无恙,会哄小孩,会爱丈夫,会做家务,多心灵手巧又体贴能干。到了晚上,狰狞的厉鬼把皮囊撕得零碎,他是被社会抛弃的omega,是一无是处的可怜虫,也是心里荒芜到扭曲的变态。
有解药吗?
忽然卧室传来一声哭闹,彭南生的痛觉中枢瞬间失灵,他抬手把泪一擦,循着声跑去。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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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二年的时候,彭南生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但这一切许直行都无从得知。
一面是他的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应酬、出差不断,回家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晚,走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一面是彭南生实在把自己收拾得太妥贴了,从未将深埋于心的困扰与崩溃展露出分毫。
其实也并非彭南生没有尝试主动先迈出第一步。
往往被囚压束缚的人最想获救,他们嘶声力竭呼喊着,在刚下坠的那刻就高举起手,只不过力量微茫,渺小到根本扬不起风浪。
好几次积攒的话都到了嘴边,彭南生却永远找不到机会开口。许直行每天接近凌晨才回家,满脸疲劳与困倦,甚至有几次没能完全藏好身上的戾气,而那时彭南生站在炽灯下看他,对方举止焦躁,眉目紧缩,散发的气场极具攻击性,就连在家里都难卸防备。
俩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聚又分散,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说,最终久久地沉默,长长地哑然。
许直行也有为数不多休息的时候,但他的休息相当于换个地方继续繁忙———一家三口还没去到游玩目的地,路上一通电话打来,就要被迫折返;喂许愿吃饭吃到一半,手机震响,就得立马抽身回书房。连着好几个月,彭南生的发情期都是靠打抑制剂度过。
下班回家累得倒头就睡,法定节假日依旧像个被鞭策的陀螺,转动不停。许直行对家庭问心有愧,却又不得不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去竞争就没有获取,没有获取就会失去物质保障,失去物质保障他便真的成为谢道莹口中的垃圾与下等人了。
选择与选择之间总是两难,alpha群体天生以自我为主导,好胜心极强。或许还受身世背景的影响,从小被遗弃,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那种不甘人后的意识早已在铭刻在骨骼血肉里,既然有了机会,许直行是断然不会舍弃的。
就这样,他注意的重心越偏越多,与彭南生之间的沟通越变越少。
他多笃定,以为心照不宣便是婚姻最好的归宿。
长期以往,当这种怪异的回避式交流成为一种闭环,所带来的问题便逐渐复杂起来。
情绪达到阈值而无法宣泄是折损身心最立竿见影的方式,倾诉欲临界顶峰却不能爆发就会日复一日走下坡脊路。
忘记过了多久,彭南生完全丧失表达欲望了。
想或不想,累与不累,似乎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有时他仿佛提线木偶,机械又麻木地重复着一天又一天相同的生活模式,画板也不再碰,外面形形色色的雕塑在他眼里是灰色的坟墓。
他不再喜欢窝在沙发里等许直行下班,对方工作上的事一概不问,出差时通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冷淡时,甚至可以一句话也不讲,一面也不见,在对方上班前熟睡,在对方下班前入睡,家里唯一灵动的,只有许愿叽叽喳喳的闹腾声。
第三年,俩人的关系持续陌生化,当感情降到冰点,莫名其妙陷入冷战,许直行才终于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不再着急赶着上班,高大精壮的身体堵住对方的去路:“我们谈谈吧,最近怎么回事?”
许直行双手压住彭南生的肩膀,那是一个绝对占有与征服的姿势。他微低着头,想从对方眼中感知到一点情绪,却被十足冷静地推开了。
彭南生面色寻常,看不出任何异样:“没事,你去忙吧。”
“我不忙。”
一股冲力猛然袭来,许直行把他抵在门板上,掌心上移,轻拖着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生气了?是不是怪我前阵子一直加班没时间陪你和小愿?”
alpha的声音是那样轻柔,带着熟悉无比的气息叩问心弦。
换做以前,彭南生或许会经不住几句就被哄好,但现在,他整个人死水般平淡。
只是前阵子吗?彭南生盯着他幽深的瞳仁看了很久,倏然一个可怕而苍凉的意识油然而生——他们上一次这么沉静专注地相互对视已经是三年前了,那会儿刚结婚,黏腻的劲好像怎么都使不完。
他的目光反复流连,在对方脸上一遍遍描摹,从眉骨到鼻梁,又从鼻梁到下颚,明明许直行还是许直行,那张面容与三年前没有偏差,可不知为何,彭南生竟感到非常陌生。
很奇怪,每天朝夕相处,曾无数次耳鬓厮磨过的伴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自己越走越远的。
彭南生不止一次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他以为会崩溃到歇斯底里。
当真正和许直行面对面站在一起了,才发现其实并不会,所有的质疑、困惑、无助竟早已石沉海底,他最后想说的,化成嘴边一声轻而长的叹息。
见他一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