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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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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来覆去地思虑了一个晚上，杨烨终于下定决心联系吴松云。虽然上回最后一次见面的事情太过尴尬，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借了杨卓的手机，试探性地拨出对方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吴松云的声音传出来：“杨先生。”

他的语气不大高昂，毫无起伏的语调中透出隐藏的糟糕状况。对吴松云的接触让杨烨忍不住去想黎修明，克制胃部翻腾的恶心，他轻声说：“那个……你……怎么了？”

吴松云“唔”了一声：“……没什么，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你能帮我个忙吗？”杨烨心里没什么底气，“黎修明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了，就是证件啊手机啊什么的……”

“嗯。”

“你……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怎么样才能拿回来？”杨烨磨了磨牙。

吴松云似乎笑了笑：“杨烨，你知道吗，我正想着去找你呢。”

“找我？为……什么？”

一声叹息，“唔，你知道吗，修明他……他最近生病了。”

“啊。”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杨烨愣了愣。

“其实他的病早就好了，但整个人状态……不太好，我很担心……”

杨烨以为他会说“很担心黎修明”，正想发出冷笑，但吴松云咽了咽口水，然后说：“我很担心……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啊……”

“我提醒过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杨烨不明白吴松云为何会这样劝他，思来想去，或许是黎修明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的缘故，但证件太重要了，他必须得拿回来呀，于是坚持道：“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真的不想再找他了，但是他拿走了我的所有证件……你能不能帮帮忙？有没有不见面就能拿到东西的办法？”

吴松云没说话，半晌后，说：“我帮你看看吧。”

“谢谢你……”

吴松云挂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一串号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张先生吗？我想去看看修明……”

这天晚上，吴松云匆匆赶来黎修明的家时，拜访的对象正在和别人通话。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寻常一贯保持的笑容早就荡然无存了，眉目之间甚至带着遮掩不住的冷。

上下扫视衣冠齐整的黎修明，吴松云稍微放下心，然后又再次焦愁起来。

他还记得杨烨走后的黎修明：由于喝了太多酒险些酒精中毒，清醒后躺在床上呆呆地一言不发。就这样消沉了许多天，吴松云再一次看见黎修明时，头一回看见他没有悉心打理自己的模样。胡子拉碴，眼神空茫，一动不动，衣服隐隐散发着烟和酒味，整个人也像是瘦了一圈。

“修明，你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吴松云恨铁不成钢，“你自己把人绑了，害得人家恨你，然后又把他放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你说你——你说你图什么啊！”

“我图什么？”黎修明轻声开口，视线都没有转向吴松云的方向，“我也不知道我图什么。”

“你就至于这样吗？为了一个——一个……”吴松云咽下“床伴”一词，“你变得都不像你自己了。”

黎修明没有说话。

“如果你喜欢杨先生，那就应该对他好一点，但你——”

“我不喜欢他。”

黎修明突然说。

吴松云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好，好，你不喜欢他。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现在他走了，你也觉得没什么关系吧……”

“他为什么要这么装？！”

“什么？”吴松云愣住了。

“他——我当时喝醉了，我求他不要走，我——我都已经放低姿态了，他为什么还是走了？他凭什么——凭什么装得那么清高？他以为他是谁？”

吴松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唔”了一声。

“我对他难道不好吗？他为什么要这样？果然、果然就是个婊子……谁都能上的婊子……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乖乖跟了我？”黎修明捏紧了手指，“我给他的钱，可以包好几个像他这样的人，他真以为自己多金贵了？我已经对他那么好了，他为什么还是不满足？他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吴松云又叹气，黎修明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他这个心理医生叹气的次数就会格外多：“……不是这样算的。”

犹豫着，他注视黎修明的眼睛：“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毕竟，你说过的，你当时来找我的时候，你说，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回答你问题的顾问，而不是一个揣测你心理的医生……你不喜欢别人分析和评价你的心理。”

黎修明的眼皮跳了跳，他不大记得了，慢慢把手臂挪到眼眶的位置，挡住上半边表情：“说。”

吴松云挪到黎修明床边，坐下：“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你看不起杨先生，杨先生他……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谁让他自己做出自甘堕落的事。”黎修明的声音闷闷的，“难道——一个婊子，还希望别人尊重他吗？”

吴松云抿了抿唇：“其实，你是害怕吧。”

黎修明“嗤”了一声：“什么？”

吴松云揣摩黎修明的表情，见他神色阴沉，但没有发飙的迹象，才慢慢说：“我只是觉得，你一直都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在你心里，它比杨先生更重要。”

黎修明没有再说话。

现在，吴松云看着和寻常一样、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黎修明，只觉得那像是粉饰后的危楼，下一秒就会坍塌。他耐心等待黎修明打完电话，目光朝自己方向偷来去，才慢慢上前：“修明。”

“有什么事吗？”黎修明笑了笑，但那笑容和从前比，简直假得突兀。

吴松云打量他的脸庞许久，在静默的气氛中，缓缓地低声说：“杨先生……来找过我了。”

这句话瞬间让黎修明原本强作镇定的脸色顷刻崩塌，男人的手指抖了抖，嘴角维持的笑容消失了，眼神也锐利起来。

但这一切都转瞬即逝，吴松云尚未看清他的表情，他就低下头，状似波澜不惊地问：“他……找你？”

吴松云不敢直接转述杨烨“不想见黎修明”这样的话，稍作斟酌，说：“杨先生说，他的证件还在你这里。”

黎修明冷不防地笑出了声，吴松云疑惑且担忧，就见对方挑眉：“所以，他只和你说了这些？”

“是、是啊……”

黎修明面色更阴，唇角却勾得愈起，整个人浑身散发出悚然的疯癫意味：“他来找你，只是为了拿他的东西？而且——也不肯主动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