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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樊楼!整个儿东京最大最好的酒楼!”于是两人恍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樊楼,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座华美的酒楼,在诗词文章中频繁出现,在书信画稿中也是重中之重,原来竟真是如此煊赫辉煌,令人向往。

两人对视一眼:今日太晚,有时间一定要去逛逛。

时间不早了,两人也就不打算再逛下去,但就这么打道回府,似乎也有点不够尽兴。于是停在樊楼不远处的桥头,欣赏花灯夜色,正巧河边有个放焰火玩杂耍的艺人,火光一闪一闪,照亮了半片河面,人影交杂,河中两人的倒影相依相偎,格外温馨。

“惇叔,你走慢点!”一个蓄着文士胡须的中年男人在桥头出现,呼喊着身前面有怒色,奋步疾行的青年男子。

苏轼和王弗皆愣了神,这,年纪大的管年纪小的叫“叔叔”?

第125章

不过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有的人儿子和孙子一个岁数呢, 更别说这个“叔叔”也可能是堂叔。

那青年男子看起来极不耐烦, 大约是受了什么气,一直咬牙切齿地不肯理会身后的呼唤, 闷着头前行。谁知正对面桥上滑下来一辆速度很快的推车, 上面堆满了木箱。这样的速度,这样的重量, 若是撞到人身上,恐怕不死也是重伤了。

“惇叔!小心!”后面的中年男子立刻大声提醒他, 他一愣神, 猛然抬头,就见那辆滑行的车在视野里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一时间身体僵直,无法反应!

苏轼毫不犹豫, 冲上前去把那青年男子扑倒在一旁, 带着货物的车子滑下桥,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后面跟着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男人,看见车子没有伤到人, 终于松了一口气。

“嘶——”男人闷哼一声, 王弗把苏轼扶起来,苏轼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让她去看看那个男人的情况, 毕竟他突然飞身扑来,这样的重量也不容小觑,刚才“咚”地一声巨响,恐怕是摔到了什么地方。

“你没事吧?脑袋晕不晕?身上疼不疼?有没有哪里出血了?”

“没事。”男子抬起头,他的帽子早在被扑倒时就飞到了远处,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因为剧烈运动微微散乱,额前垂下一缕头发,遮住了半只眼睛。这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只是额头不算太高,下巴微微有些后缩,脸部轮廓也不是那么锐利,是个非常典型的东南沿海地区的美男子。

面对王弗的一迭声连问,他竟然只干巴巴地吐出了两个字,而且似乎对王弗的关心并不怎么领情。一个眼神的交汇,王弗就明白了原因——她是个妇人。

既已知道了对方的态度,她也不会自讨没趣,于是把苏轼扶起来,又问了他一遍:“还好吗?可以走着回家吗?”

“多谢兄台搭救,敢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苏,名轼,字子瞻,眉州人士。”

“在下章惇,字子厚,蒲城人士,年二十二。”

“在下章衡,字子平,蒲城人士,年三十二,是惇叔的侄子。”那中年文士也走了过来,扶起章惇,想要察看他的伤势。

“子平不必担心,我没事。苏贤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正巧此处离樊楼甚近,不如我请子瞻喝一杯,聊表谢意?”

章惇和章衡……这两人,王弗扶额。章惇本与苏轼是挚友,但后来两人政见不和,分道扬镳,这个章惇又是一个记仇的,对苏轼采取了许多打压手段。他们两人最出名的故事,大概是某日苏章二人出门旅行,走到一条深涧前面,涧深百尺,下面暗流汹涌,上面只放了一块窄窄的木板。章惇为人勇敢无畏,直接走了过去,凭着崖上垂下来的一条绳子荡到对面,然后提笔在岩石上写下“苏轼章惇游此”,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按照原路返回。苏轼拍着章惇的肩膀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杀人的。”章惇不解,于是苏轼又说:“敢于玩弄自己性命的人当然敢取他人的性命。”

然而章惇这人确实是才华横溢、豪爽大方那一类的,不然苏轼也不会将他引为挚友。不消多说,这么一会儿两人就相谈甚欢,互相称兄道弟,原先心情不太好、脾气还有些暴躁的章惇,已经笑逐颜开,仿佛对苏轼的才华和性格也很喜欢。

而那个章衡,他就是苏轼那一届科举考试中的状元。他这个状元虽然有些意外,倒也不是有水分的,当时有个叫做林希的福建人,他在府试和会试中都是第一,是状元的有力竞争者,但在殿试的时候,他写了一篇文章,文采虽然十分出众,却坏在了开头一句批评了官家,这时仁宗又看到了章衡的文章,开头即是溢美之词,于是他就成了

状元。

说来嘉佑二年的这次科举考试,被称为“龙虎榜”,苏轼、苏辙、曾巩、曾布、程颢、张载、吕惠卿、章惇、王韶、林希等人同登一榜,他们的主考官还是欧阳修这样的大家,阅卷者还有梅尧臣,简直是群星璀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章惇虽然考中了,但从小就被称为天才,学识过人的他,非常羞耻自己输给了侄子,虽然他侄子比他大十岁。于是他扔掉了进士的敕诰,嘉佑四年再次参加科举考试,名列第五,才肯罢休。

三人聊着聊着,几乎把各自的老底都聊通了,王弗站在苏轼身边静静听着,这章惇除了最开始有些不太礼貌之外,真的是完美得没话说的一个人。不论家世、才学、相貌还是品行,都是很拔尖的,就是不知道后来受了什么刺激,竟成了那样一个狠毒的政客。

到后来,反而是章衡注意到了王弗,指着她问苏轼:“这是尊夫人么?”

王弗便顺势行礼问好:“奴家王氏。”

王弗生得漂亮,嗓音也甜美动人,两人却是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地回了礼,称呼她为“弟妹”,看来都是正人君子,苏轼与之相交,暂时还没什么坏处,便由他心意吧。

已经夜深了,他们也不可能站在桥上聊一夜,章惇的邀请苏轼也推辞了,只是互相留下了住址,约好过几日再在樊楼相见,便各自回家了。

路上,苏轼兴致勃勃地与王弗说起两个新朋友的事情来,王弗不想给他泼冷水,却也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娘子多虑了,章兄不会是坏人,不过我会小心的。”

“不是什么小不小心的问题,你只需要记得一句话,我还在你身边,你就不能太过坦率,把我们的底细全都告诉旁人。”说真的,要防住苏轼过于坦率热情的交友风格,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还有,若是去樊楼赴宴,不许看旁的女子,谁都不行。”

“好大一股陈醋味,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你家的。”王弗十分淡定地回他,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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