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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脸上脂粉足足盖了三层有余,一屁股坐在赵怀身边的主位上,开口便骂道:“不是我挑你毛病,十二娘,你都已经出嫁了,怎么好意思随便回娘家来?莫不是夫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回来打秋风的?”
王浮虽然不曾关注过时兴的首饰衣服,可她头上的金银饰品虽然贵重,却也是黯淡无光,隐隐发黑,应该是陈年旧物。她身上那件妃色褙子,手肘内侧都皱了,袖口还飘着几根线头,远远看着倒是富丽,凑近一看就知道是几年前的东西了。看来赵家并没有他们极力想表现出的那么富贵,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倒是让王浮心中默默笑了起来。
“听闻泰山病了,才特地带赵氏过来探望,不知泰山大人身体可好?”这种时候,作为一家之主的王方当然要挺身而出,他毫不理会说话的姨娘,直接问了赵怀。
这位姨娘姓柳,赵氏未出嫁的时候,村中的人都暗地里称她为“柳家母虎”,足见她的嚣张跋扈,也可以想见赵氏母亲的地位何等尴尬,一个侍妾端着正室的架子,在外还有正室妻子才“配”的“母虎”之名,这得过得多憋屈啊?
赵怀连眼睛都不抬一下,用一种嫌弃的语气说:“父亲好得很,没什么好看的,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怎么行?我们已经请了县里济世堂的李大夫来,就让他顺便替泰山大人诊治一番吧!赵氏思念父亲,奈何已经嫁为我王家妇,不能在床前侍奉,不管怎么说,都请兄长全了赵氏一片孝心!”
“照你这么说,我是个不孝子?”赵怀反咬一口,“奉养父亲的是我,不是她十二娘,更不是那个没出息的赵悦,你凭什么说我不孝?”
赵氏的手在袖底紧紧攥成了拳头,王浮察觉到了,往她身边靠了靠,装作害怕的样子,抱住了她的大腿。
王方一个读书人,跟这种不讲道理的泼皮说不到一起去,反而落了下风。
两方正僵持不下,门口卷来一阵旋风,原来是院中蹴鞠的小郎们玩累了,听说家里来了群奇怪的客人,来看热闹了。四五个半大小子往屋里一站,把个不小的厅堂变得拥挤了起来。
“爹爹,这又是哪里来的穷亲戚?”其中一个小男孩开口,紧紧盯着赵氏身旁的王浮,把她盯得后背发毛。
“也不算什么亲戚,你们玩累了就去后院,在这里掺和什么?”赵怀皱眉,显然不悦。
“爹爹,要是他们是来要钱的,就把这个小娘子留下来抵押吧,我觉着她挺好看的。”这个小男孩指着王浮,出言轻佻,一双贼眼上下逡巡着,毫不掩饰觊觎之心。
王瑾听了这话还得了,顿时攥着拳头就要上前揍人了,他家十娘只能被他欺负,哪里来的混球,竟然想让他妹妹做丫鬟?!
王浮却不在意这个熊孩子的挑衅,她在意的是——“要是他们是来要钱的”这句话。一个孩子,可能分不清借钱和催债,照王浮眼中所见赵家的现状,她推测赵家很有可能欠了外债,常有人上门要钱,所以这个孩子才会对“要钱”一事格外熟悉。
本来赵家过得如何王浮并不关心,可来了这么久了,他们还没能见到王浮的外祖父,这说明她的外祖父很有可能过得十分不好,赵家人不敢让他出来见人。赵氏想念父亲,说明她对父亲还有很深的感情,如果她的父亲在赵家过得不好,她肯定不会开心的。本来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纾解赵氏,解开她的心结,王浮不想让她更难过。更何况赵家人这一天的所作所为,可是把王家人的底线踩了一遍又一遍,不说王浮,她的父母和哥哥们都不会善罢甘休。
王方本来就极力压着怒气,这个孩子的话却直中他的软肋,让他怒不可遏。大人和男孩子受些屈辱也就罢了,对一个不满七岁的女孩儿说这样的污秽之言,尤其还是他的掌珠,他怎么能忍?!
“这就是你赵家的待客之道?!放任门子和小子侮辱客人,不敬长辈,不悌弟妹,果然好家风,王某今日算是见识了!既然你赵怀不想认我这一门穷亲戚,我也不敢高攀,只说泰山大人,既然他无事,为何不让他出来见见外孙、外孙女,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难不成你赵家还关着主家公不让见人?!”王方从未说过如此刻薄的话,为了保护妻子儿女,今日算是破了戒了。
王浮拉着母亲的手,悄悄刮了一下她的掌心,赵氏脸上一片古怪,这孩子,这种时候还开心得起来,真是没心没肺。
第14章
本来李大夫等在院中,因为赵家人不让诊治,请他来的王家人又没说让他走,他就只能尴尬的跟着王家人进来了。--*--更新快,无防盗上----*---王瑜听见赵怀开口不逊,便知道这家人都是滚刀肉的性子,吵起来肯定是他爹娘吃亏。他趁着厅中混乱,早就溜了出去,把李大夫引到了偏厅。
李大夫还没踏过门槛,就听见赵家小子的混话,看着那个小娘子瑟瑟缩缩地躲到了母亲身后,便觉得赵家人太过分了些,又听到王方的诘问,也觉得赵家人不让他看病是有猫腻。作为眉山县最大的药铺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他底下弟子无数,平日里也是说一不二,颇有威信,如今看个病,赵家人还推三阻四,闹出这么多幺蛾子,实在让他反感。
于是李大夫怀着一腔热血,挺身而出,大声问道:“老夫不知赵家秀才公有何病症,竟然到了见不得人的地步,难不成是瘟疫?你们这般藏着掖着,倒教老夫怀疑你们有不轨之心!不如我们去坊长那里理论理论,好教大家早日防备疫病!”
赵怀听他这么说,自然慌乱,不论是谁被扣上一顶传播瘟疫的帽子,都会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李文心要是真拉着他去见了坊长,赵秀才就算没得瘟疫,他们赵家的面子也丢得差不多了,以后在纱縠巷还怎么住下去?
王浮都惊呆了,这位随便找来的李大夫,可真真是吵架中的战斗机,随便一喷,就能直中对方要害,让人下不来台。王瑾这人找得,啧,妙极了!
赵怀无法,只好领他们去见赵秀才。那位柳姨娘,早在李大夫跑出来开口指责之时,就慌里慌张地跑到后院去了。
饶是给了柳姨娘善后的时间,眼前的情况还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又脏又破的旧衣,瘫倒在颤颤巍巍的架子床上,屋子里狭窄阴暗,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瘸了腿的桌子和一条窄板凳,桌子上放着粗瓷做的茶壶茶碗,一点热气都没有。榻上的老人也是气息微弱,整个屋子里都飘荡着便溺的难闻味道。
赵氏的眼泪夺眶而出,不顾脏污,扑到榻上,颤声喊道:“爹爹!”
声音之凄烈,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更新快,无防盗上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