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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官商。”

听闻是嘉奖,几位农妇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又补充了许多事,譬如听说容掌柜自家花了许多银子?造织室、弄织机,每天天不亮就到织室来,披星戴月地陪着她们忙。

薛序邻一一记下,听院中?伙计高声道?:“容爷来了!”

他?抬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迎面走来,一边走一边摘身上沾的棉絮,还一边与伙计们吩咐事情,险些走到薛序邻脸上,这?才抬头看见他?,眯着眼将他?上下一打量:“你就是钦差?”

容家人模样生得都好,人说外甥肖舅,眼前这?副三分不耐烦的神情与紫宸殿里所?见的明熹太后如出?一辙。

薛序邻温然一笑,公正作揖道?:“鄙姓薛,字伯仁。”

容郁青态度不冷不热,“哦,薛钦差,你要查什么??”

“只是随意过来看看,”薛序邻往他?身后的织室张望,问道?,“劳烦容掌柜,我?能进去看看吗?”

容郁青自觉事无不可对人言,又实在应付烦了这?些人,挥手点了个伙计,“你带薛钦差去看看吧,我?要去趟坳南,不奉陪了。”

薛序邻也不与他?为难,作揖相送,“容掌柜慢走。”

他?跟着伙计在织室中?四下走动,听其介绍,东边织室造棉,西边织室造丝。

棉布想要造得白?净清化,只仰赖上弓棉工的手巧。好的棉工很难培养,所?以东边织室规模不大,无非是将棉花收取后一起上弓,保证产出?棉布的颜色、质地一致,从而每匹能多卖几吊钱。

真正有玄机、能赚钱、闹得马后禄鸡飞狗跳的是西边的治丝织室。

一走进西织室,入眼见一排缫车,寻常缫车一次能缫十枚蚕茧,经?过改良后的缫车一次性能缫二?十枚蚕茧。缫车后面用来调丝的络笃和将蚕丝就经?纬的?子?也都经?过改良,用起来又省力又工整。

薛序邻从旁观察了片刻,问伙计:“像这?样织,多久能织一匹丝绸?”

伙计不无得意地说道?:“寻常熟练妇人,两天能织一匹丝绸,借着咱们织室的织机,一天能织两匹,且不会抽丝,也不会混色。”

薛序邻在心里默默算了笔帐,忽而笑道?:“一年能赚不少钱吧?”

“还没到赚钱的时候,这?些织机上旬刚装完,除了几个熟练妇人,大家都不熟练,大人来时也见过,她们正在院子?里学着呢。”

伙计怕他?误会,又说道?:“而且这?钱都是给朝廷赚的,我?们容掌柜不是贪财的人,去年还自家贴钱往朝廷送呢。”

这?事薛序邻听说过,但容郁青贴进去的钱并没有到三司的口袋里,半路变成了荆湖路驻军的军饷。这?些军饷使祁参知暂时收拢了荆湖军的军心,从而成为围剿肃王、拥太子?上位的利刃。

一百多万两换个皇位,谁说容郁青不会做生意?

薛序邻在织室待到下午才离开,回到馆驿后正碰上另外两位特使起床,他?们又约了别?的员外去酒楼吃酒,邀薛序邻同去。

薛序邻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泥点子?,谦笑道?:“晚辈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昨天洗了还没干,不方便出?门陪客。且两位也知道?晚辈不能喝酒,不敢狎妓,就不去扰诸位的兴致了。”

二?人只好奚笑他?一通后放他?离去。

是夜小雨,馆驿内灯火如豆。

夜雨声如万蚕食桑,密密麻麻咬在窗棂上,薛序邻穿着中?衣坐在桌边写东西,手指冻得通红,时不时停下呵一口气。

他?是状元出?身,又在翰林院中?磨勘六年,弄笔于他?如反掌,手边的半截灯烛尚未燃尽,他?已写成一封书信,并抄录了一份章奏,待吹干墨迹后,投笔起身,活动了一下臂膀。

有人敲门,是他?的随身亲信,探头进来问道?:“公子?,你找我??”

薛序邻将一封信并一封折子?交给他?,说道?:“明天若是雨停,你带着这?两样走官道?回永京,先去永平侯府送信,再去丞相府送折子?。”

亲信郑重接过,问道?:“可是要将信送给永平侯世子??”

薛序邻缓缓摇头,“不,是送给永平侯。”

亲信应下,将要离去时,薛序邻又喊住他?说道?:“送完信,你就别?回来找我?了,去老家寻我?母亲,若我?出?了什么?事,请你帮我?多照应她。”

亲信微愣:“公子?……”

“去吧。”

室内重归寂静,薛序邻抬手按熄了灯烛,起身走到窗边观雨。

黑漆漆的雨夜一望无涯,只在廊边透出?的昏光里如银丝般倏然闪过,像挂在织机上的蚕丝,织就一张潮湿阴冷的网,铺天盖地地罩下来。

他?想起在翰林院里寂寂听雨的许多个夜晚,也想起父亲自尽的那个雨夜。

风光一时的状元郎,身后寥寥无人凭吊,世人忘了他?的风光,也忘了他?的屈辱,时如野草钻出?青石地板,将他?流进石缝的血液一滴滴吞没。

唯有含泪留下的那句话,每逢雨夜,必在耳畔回响。

他?说:国蠹当道?,怀才有罪。伯仁,你万勿从仕,如我?一般留千古骂名。

三月初,永平侯祁仲沂从咸天观中?打醮归府,趁他?下马,在石狮旁等候已久的亲信将薛序邻的信送上。

祁仲沂慢悠悠看了他?一眼,说:“寻错人了吧,世子?此时仍在宫里,本侯不理?尘间事。”

亲信道?:“公子?嘱托过,信交给侯爷,不给世子?。”

祁仲沂问:“你家公子?是何方神圣?”

亲信答:“公子?说,他?父亲姓廖,余下的,您看了信就明白?了。”

廖非大姓,祁仲沂一时记不起,直到回府后在灯下展信,细细读罢,云淡风轻二?十年的脸上竟露出?了惊惧欲裂的神情。

他?想起了一位姓廖的故人。

二?十年前连中?三甲的状元郎、十六年前代表大周与北金议定?了平康之盟的翰林承旨,廖云荐。

只是廖云荐早已去世,他?的妻子?不知下落,祁仲沂也曾派人寻过,未果,便渐渐不再惦记此事。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儿子?赘入母族,改换身份,又一路考进了朝堂。

他?想做什么?,是单纯想谋个前程,还是想报复谁?

第31章

春夜深深, 草蛩喧砌,忽而寂静一瞬,月下似有花影摇荡, 晃过墙去。

永平侯面前的烛焰轻轻一跳,他搁下久未翻动的道经,缓声说道:“来了便请现?身, 此处并非囹圄,无须装神弄鬼。”

门口处现?身出一个虎背蜂腰的汉子,约四?十?多岁的年纪, 神?情沉郁,只不言不语站在那里,便是一身的匪气和杀意。

永平侯望着他怅然道:“自北海兄身故, 平康盟约成, 你我各自退隐, 算来已?有十?六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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