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2
杜思逐抬起头,俊逸的脸上浮出高兴的笑意:“是?我!我是?杜家三郎!”
“你怎么到永京来?了??”照微撑案起身,走下前来?,上下打量着他,拊掌笑道:“还真是?你,怪不得方才你一进殿,我就瞧着你有几分眼熟……平身平身,别跪了?。”
这一幕出乎祁令瞻的意料,他竟不知杜思逐与照微是?旧识,来?时路上没听?杜思逐提起,原来?是?抱了?这样的心?思。
乍见故人,且是?当年?在西州的故人,令照微一时忘形,将祁令瞻晾在了?一旁。
那?杜思逐与照微对案而?坐,当即叙其旧来?,西州的风光、营中的旧事,照微记不清的地?方,他都能娓娓道来?。
又说起已故的徐团练使,杜思逐道:“我每年?清明去西州祭拜,也会为徐伯父拂去碑上尘,知道他爱喝烧炉酒,每回?都给他带一壶……他过得不寂寞,你放心?。”
祁令瞻默默听?了?片刻,转头去看窗外的明月夜。
他听?见照微的唏嘘和笑声,那?是?与他无关的过往。听?见她喊杜思逐“杜三哥哥”。
他知道自己?不该起这样的心?思,但有些念头,越不想就越滋长,越克制反而?越弥漫。
他搁下手中的汝窑盏,寡淡的茶水晃洒在桌面上。
心?中道,照微是?在永平侯府长大的,与他算哪门子青梅竹马。
第26章
除夕夜过得不太平, 姚贵妃自戕于临华宫,宫廷内外人心浮动,殿前司与内侍往来传令, 在茫茫雪地?里踏出了一条雪泥小径。
而祁令瞻与照微同在坤明宫中守了一夜。
他清楚这不合规矩,只是不忍心将她独自抛在这冷寂的宫廷中,何况照微也没有要遣他离开的意思, 反而主动与他分食一碗汤圆。
她喜欢红豆馅,不料错挑到一个芝麻馅的汤圆,咬了一口, 皱起?了眉,欲弃又觉可惜。
祁令瞻未经思虑便已开口道:“给我吧。”
说完又觉得过于亲密,不免后悔, 照微却喜滋滋地?将汤圆让进他勺中?。芝麻馅缓缓从糯米皮中?流出, 入口时还是烫的, 祁令瞻不敢细品、不敢细想,不动声色地?囫囵吞下。
吃过了汤圆,胃里暖热,开始感到困倦, 然而今夜事多人乱, 并非睡觉的好时候。
杜思逐叙旧不到半个时辰,便被祁令瞻打发回宫门处巡值。照微此刻困顿又无聊,左手?翻阅吏部的磨勘文册,右手?撑着?额, 已不甚清醒,髻间的流苏随着?她瞌睡点头?不住地?拂来晃去?。
祁令瞻无意识地?盯了她许久, 直到指间的纸皱成一团方自觉,他垂目在心中?叹气, 一声沉过一声。
倏尔推案起?身,凭几发出轻响,照微惊醒,饧眼望向他,“兄长要去?哪里?”
祁令瞻走到莲花高足烛台前,拾起?铜箸,将灯焰压暗了些,声音轻缓:“我不走,你到座屏后睡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
照微摇头?,仍伏在案上,过了一会儿?,忽而觉得肩上一重,是祁令瞻为她盖了一件披风。
他又将压她臂下的磨勘文册抽出,站在烛台边翻看,对她道:“吏部的情?况我比你熟,哪些人要提拔哪些人要贬谪,我先给你过一遍,省得你大海捞针,捞不明白。”
照微轻如蚊蚋地?“嗯”了一声。
灯烛摇摇,书?页无声,祁令瞻以?为她睡着?了,偏头?却见她半张脸掩在披风的绒领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他,像慵懒又好奇的夜猫。
不由得心头?微滞,指节一颤。
却若无其事地?问:“困劲儿?过去?了?”
照微说道:“喝过酽茶,本来不困,刚才只是太无聊。那磨勘文册上两百多人,前后如出一辙:某某人,某年进士,授翰林待诏,知某地?知州知府……看得多了,比念经还头?疼。”
祁令瞻道:“纸上不能识人,等你临朝称制后,见了真人,也就慢慢熟悉了。”
“我担心若不事先挑人给些好处,届时姚党反对,无人为我声援。”
“此事我来安排,”祁令瞻说,“太后亦为君,你只须等有人主?动投诚,不必先俯身示好。”
照微闻言轻笑,祁令瞻问其故,照微幽幽望着?他:“兄长前几日连坤明宫都不来了,我还当自己哪里得罪了你,今天反倒这么?贴心,倒叫我猜不明白你的心思了。”
祁令瞻蹙眉,“胡说什么?。”
照微茫然反问:“胡说什么?了?”
此话让祁令瞻觉得不安,心跳也骤然加快。那些他逃避的、不敢直面的情?愫,轻易被一句简单的质问勾出,潮汐般铺天盖地?朝他压来。
照微满脸无辜,“瞪我做什么??”
幸而杜思逐匆匆引殿前司都虞候来报,打断了这微妙的氛围。
杜思逐按剑向照微行礼,兴奋道:“肃王听说姚贵妃认罪自戕,刚刚打开府门,降了。”
照微闻言起?身,“他可曾说什么??”
都虞侯欲答,却被杜思逐抢了话,“据说正坐堂中?,一言不发。”
照微看向祁令瞻,祁令瞻顺势说道:“处置肃王要谨慎,我亲自过去?看看。”
照微点头?,待他将跨出门时又喊住了他,将挂在肩上的披风摘下,走过去?为他披上,正了正绒领,说道:“肃王是当朝唯一的亲王,重不得也轻不得,兄长千万小心,别被姚党拿住把柄。”
祁令瞻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全?然陌生的目光,令照微有些奇怪。她正自忖是否说错了话,祁令瞻却拨开了她整理披风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消融在无边夜色里。
照微站在屏风边兀自不解:又怎么?惹着?他了?
坤明宫外,夜风凛然如刀割,吹旋着?盐粒似的雪霰,纷纷沾落在披风上。残存的美人香渐渐转冷,掠过鼻尖时,祁令瞻的脸色更加难看,寒如覆冰。
他痛恨自己的放纵和?沉溺,因恐惧于无法自控的情?愫所以?落荒而逃。
他感到自责、自厌,可是自省后却是更深的无力感——她视他为兄,为无须设防的亲人,所以?关心他、敬重他。而他那时存了怎样不齿的念头??他望着?她的秀靥朱唇,肮脏的绮念几乎要将他拽入地?狱业火中?去?。
他病得如此厉害。
杜思逐小跑着?从他身后追上来,“子望兄!等等我!”
茫然的思绪因被骤然打断而现出一线清明,祁令瞻回身看了他一眼,许是眼神太过岑寂冷清,令杜思逐讪讪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子望兄,娘娘不放心,让我陪你一起?去?……”
“娘娘?”祁令瞻嘴角牵出嘲讽的轻笑,又转瞬即逝,“娘娘是内臣的称呼,杜校尉,你应该口称皇后殿下。”
杜思逐闻言挠头?,“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