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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去富士康。不过,年轻的考古技工着实跑了不少,因业内上层对于栉风沐雨吃苦耐劳优秀传统的普遍执着,一直以来不断有人跳槽去民间的考古公司。

历中行能做主的,从不亏待大家,宿舍基本两人一间,各种设施尽量配齐,日晒免不了,下雨有雨休。

没条件,精神拿出来;有条件,物质拿出来。不必要的自苦其实是种自我感动。

阿旻昨晚多打了两局游戏,第二天一大早的组会发言还没打草稿,定好闹钟,六点半爬起来坐到窗边,拿着书写板借白濛濛的天光整理内容组织语言。

写了十几分钟,外面有人影走过,他抬头,看见召开组会的boss,一阵心虚。老板身边还有一人,走得很近,背影眼熟。

好奇地开了一半窗户。

晨光熹微,起伏凹凸的裸露地块间,绿意紧凑明亮,茵茵绒绒,他们边说话边向前,时不时肩挨到肩,直到道旁一团汹涌的灌木迎面,突然停了下来。

看清了,另一位西装革履,他见过。

随后,阿旻睁大眼睛,第一反应,急忙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卧槽,他老板亲了人家!

姚总,那是姚总吧?人家还嘴了……

“拿来。”窗框被人敲了敲,两个字乍然响起,纵然很轻,阿旻还是吓得差点摔了手机。

书写板拍地上“啪”一声,室友翻了个身,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问,“谁啊?”

窗外的李茹没作声,那室友便又陷入黑甜。

“师姐?我……老师……”阿旻捡起书写板,压低声音,视线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李茹伸手,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

阿旻只好把手机给她。看着她删了刚刚抓拍的两张照片,清空回收站,没有往后翻相册,还给他。

“或许你没有恶意,但猎奇也该适度。照片留着,要么给人看,要么被人看,说不定哪天就会给老师惹麻烦。”李茹看着他,“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治学修身不能偏废,你说呢?”

“我……不会乱说的。”阿旻讪讪道,“师姐你怎么也这么早?”

李茹瞥一眼他的书写板:“跟你一样啦。咱们老板要求可高了,你这临时抱佛脚……”再次伸手,“拿来看看。”

阿旻喜上眉梢,从窗口递过去请她指点修改。

第69章 69 斗室

69

一场组会开得风和日丽,向来高标准严要求的历教授竟连一句批评都没有。

今早阿旻呼呼大睡的室友也是昨夜组排的队友之一,连李茹都听出他摸鱼摸得有点过头,历中行却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条条指出问题,最后说,不耽误大家时间,下来再告诉你怎么改。搞得他自己在大伙儿的注目下大感惭愧。

李茹和阿旻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做师姐的目光里还有三分警示。

阿旻在桌下偷偷发消息给她:爱情万岁!愿吃素一餐求老板天天热恋。

李茹笑。一餐,真没诚意。

当晚姚江回家,开冰箱前,发现门上用冰箱贴挂住了一枚小小的橙色长方块。是他的密钥U盘。一旁便利贴留言:完璧归赵。

他把便利贴拿下来,收起U盘,端出两盘鱼重新加热。

配带回来的饭和青菜吃了几口,有些无奈。

他这个妹妹,根本不会做菜。

用筷尖一片片把没去净的鱼鳞拨出来,勉强吃完饭。想了想,没回她消息作出评价。

河梁彻底入了夏。社区绿地栽种的高大合欢蒸出霭霭红云,旅游区和城市道旁各具造型的绿化带解放天性,争先恐后长变了形。市政请的园林工人穿荧光绿的工作服,频频现身,在艳阳下挥动电锯,让参差多态的枝叶束手就擒。蝉鸣已发先声,在高处与电锯的嗓门争亮。

历中行和姚江没太多时间腻歪。河梁这样的昔日古国发源地,一位领队往往需要同时兼顾两个甚至以上数量的基建遗址。此前近半年,由于新梁面积大、情况复杂,历中行没有接手别的项目,现在新梁的发掘工作常态化,需要他下地的时候少,更多的是做研究和统筹,也就没有再推辞的理由。

他接了一处商代的小墓葬,年代较晚,也在新梁区,是市监局迁新址做前期文勘时发现的,距离不是特别远,于是两头跑。

姚江连续几天开车接他下班。没考虑到对象会是这种身份,车比较惹眼,去市监局工地,就开到街道拐角停路边;去新梁遗址,就停在工业园附近。历中行八点左右才下班,宁愿把工作带回去也不住工地了。干到时间差不多,就拎着公文包或者电脑包刷卡出门,出门换小跑,找到那人的车钻进去,唇上啄一口,迎着夜色回家。

静界略远,在圻河对岸,要过桥,从市东郊过去车程四十分钟左右;长青园近,只需要开十几分钟。历中行带姚江回自己家。

爷俩卖了北京的老破小,回河梁买的房,原本不在这里。黎永济生病后,住院、化疗、吃靶向药,长期要用钱,历中行就把原本靠近梁大的房子卖了,搬到长青园。

八十几平,两室两厅。没有单独的书房,客厅卧室都堆着书。其余最占面积的是一张大木桌,十分敦重稳当,摆在客厅与阳台之间。上面铺毛毡,搁笔架,蹲着一方庞然的蕉叶白,还躺了一张“小蕉叶”。

蕉叶白是黎永济的砚,小蕉叶是历中行的琴。

姚江第一次进门看到,想听他弹。历中行站在桌边,伸两指抹了一道弦底的落尘,告诉他,琴是十几岁时突发奇想搞来学的,当初就没学多久,又十几年没认真弹过,其实一直空挂着。古琴娱己,前段时间被停职得闲才拿下来拨两下,减字谱已然忘光了。

又不想拂姚江的兴,试了几个泛音,手到下面拧了拧琴轸,调好音准,原地立着边回忆边慢慢弹了几句。指骨分明,剔挑时力度略大,钢弦长震,待同弦后音追及方止。

没弹完,很快停下了。

姚江拉过左手揉一揉他绰弦的大拇指,故意问:“不记得了?”

历中行按了按后颈:“那倒不是。就是……《阳关三叠》,不太应景。”说罢狡黠一笑,表示想起来个应景的,可以给他唱。

姚江看他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果然,一开嗓,唱的是——“白面馍馍掇点点,隔沟瞭见个俊脸脸,有心同去刮野鬼,又怕人家说闲言”。

普通话和关内方言混杂,前两句清亮,折仰如林鸟跳跃;后两句缱绻,历中行直接送到他耳边。声音质地如暗流打磨钝石,带点低柔的毛糙,刮过鼓膜。

姚江抓着他的手,挑眉沉吟道:“老乡教你的时候,不是这么唱的吧?”

居然撩不动,历中行有些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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