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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变动着,床头的氧气瓶隔一会就从底部冒出一片水泡,咕噜咕噜的,发出明显的响声。

宋秋萍坐在病床边,脸色比他印象中还要差很多,她正在帮谢景涂抹什么药物,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可惜太远了,穆山显听不清、也看不清她的唇语。

“那时,你已经迷失过一次,即将彻底失去神智。”主神道,“我告诉他,他只能一个人走。他考虑了很久,最后和我换了一个愿望……”

穆山显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再开口时,那声音那样冷血、机械。

“确认登出。”

他语速之快,没有丝毫犹豫,主神瞬间瞪大了空洞的眼窝。然而它已经无法再阻止,四周白色的墙壁上忽然亮起了流光溢彩的光纹,像水波一般层层叠叠地往上溢去,狂风骤起,将他完全包围,穆山显脚下渐渐浮现出一个圆圈,溢满了金黄色的光芒。

只要撤开圆圈的范围,登出程序就会暂停、撤销。

“你疯了?!”主神在风中怒吼道,“他本来拥有完整的人生,是为了救你才进来的!!如今你一个人苟活,出去后要怎么面对他的父母?!!”

但穆山显稳稳站定,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

“你说得对,我没能带他出去,是我对不起他。”他一字一句道,“出去后,他的父母我会代他赡养,到时候恨我也好,打我骂我也罢,我这辈子已经是还不完了,能还一点是一点。但只有我走了,这份恩才能还,想必谢景泉下有知也会替我高兴的。”

“……”

主神一肚子的咒骂,硬生生地被这几句给噎了下去。

穆山显太坦荡了,他把‘自私’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不怕别人拿着道德标准去谩骂。甚至于,因为已经牺牲了谢景,就更加没有回头路了。

他必须一条路走下去,走到能看得到的未来。

金黄色的光圈往四周蔓延,直至淹没了整个空间,原本宛若五指山般固若金汤的四壁不知不觉消失踪影,只剩下一面硕大的白色的空洞。

那里就是通往现世的路。

穆山显看了很久,才慢慢地迈出了第一步。他走得很慢,但没有犹豫和后退。

“……”主神一脸颓然。

在他离开之前,主神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确认,我构建的那个世界是假的呢?”

主神自认那个世界构建的天衣无缝,它算好了一切,穆山显性格虽然多疑,但也不会拿命来赌机会,那次割腕尝试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必就是那次测试打消了他80%的怀疑,之后才开始慢慢地重新接触谢景,试着解开心结。

那个世界的“谢景”也完全是基于母本构建出的模型,为了不让穆山显发现真相,它特意调到了相对保守的数值,两人相处时,基本上采用的都是谢景说过的话、或者是做过的动作。

但是没想到,就是一次聊天的功夫,前功尽弃。

归根究底,就是源于扮演者口中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只做朋友,不甘心只停留在这里,期望着对方和他拥有着同样的心意。

谢景爱人从来不求回报,他有着最温柔又最坚韧的力量,温润地填补着身边人的空缺。谢景的爱很健康,他从不把自己的期望转化为对于别人的要求,对他来说,两情相悦很好,但爱也可以只是他自己的事。

能被他倾力爱着的人,是难以想象的幸运。

主神想破头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细枝末节的不同,某种层面上也代表了人类和系统运算的巨大差别。

只是这些,他是不会告诉主神的。就像主神也不会告诉他,它一遍遍地在人类身上实验着极限,想要拿到最完美的“母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穆山显微敛眼睑,“……直觉吧。”

主神听到这个答案,略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下一幕,穆山显转身走进那个空洞里。

在他走进的那一瞬,白茫茫的墙壁上慢慢浮现出零碎的片段,都是他在主神空间做任务时的经历与记忆,有些年代久远,他自己都已经很模糊了;有些他记得,甚至能从中看到谢景的身影。

他完全失去记忆前谢景的身影。

那些片段非常少,很多就只有匆匆一瞥,穆山显需要很专注,才能从中找出一两段,就像是沙海淘金般。那些片段里两人大多没有交集,大多是谢景在偷偷地看他,而当时的他觉得很奇怪,认为对方另有图谋。

大部分记忆的碎片里,谢景都只是作为龙套一样的角色点缀在余光里,出现的时间也不长,但穆山显还是会停下来,把这段重复看个好几遍才离开。

一路上,穆山显始终一言不发,光洞里只有他一个人,寂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段路很长,过强的白色光源照得他眼睛出现了雪盲的前兆,穆山显便会停下来闭眼休息一会儿。其他时候,他几乎一刻不错地在壁上搜寻着和谢景有关的画面。

可是关于谢景的记忆太少了,少到在这两百年的时间里,他最快乐最珍视的那段岁月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你会怪我吗?”他几不可闻道。

没有人回答他。

他抚摸着碎片中谢景宁静的侧脸,喃喃道:“你那么早就发现了其中的关窍,想方设法地要叫醒我,想必也一定给你自己留了退路,是吗?”

“我也担心,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可是我只能这么说服自己,不然你的用心就全白费了,全白费了。可我又忍不住怀疑,这么选万一也是个死局,等我们都回到主神空间里,你再看到我,会不会失望?”

说到最后几句时,他的手指已经是止不住地发抖。

“我真后悔啊。”他几度哽咽,“为什么我要那么早地离开,为什么那天我不等雨势小了回家,为什么会你会卷进这趟深水里……”

在没有任何人监控的角落里,他挨着墙缓缓跪倒在地,积压许久、不能和任何人诉说的痛苦、内疚、抉择的压力如山一般全部崩塌、倒在他的肩上。

这一刻,他仿佛坍缩回到了原来的时间点,那个二十六岁有着大好未来、刚经历车祸的年轻人。

那时的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你再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很失望?”他反复重复着这两句,“如果我选错了,怎么办?”

穆山显并不是已经完全割去了胆怯与害怕的人,大多数情况,他是已经麻木,麻木到碰见再难办再恐怖的事情,内心也不起一丝波澜。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软肋。

他是在重遇谢景后才想起,自己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应该有喜怒哀乐,触碰到软肋时,也会恐惧、害怕失去。可是恐惧对前路没有一点作用,他在自己可能后悔之前就抢先一步做下了无法更改的决定,剩下的,就只能煎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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